或许是因为嗅出了熟悉的味道,小东西从杉青的怀里跳下去,竖着黑乎乎的尾巴踱步到贺万舟腿边,用脑袋蹭了蹭他。
    贺万舟紧张地看着杉青,没有留意到小东西。
    杉青看了一眼小东西,才抬起眼睛看着贺万舟说:“不是我不想见他,是他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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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的几天,总是戴着口罩帽子的邻居都没有再来找杉青,但是杉青早上出门上班的时候,总会在门把手那看见热腾腾的早餐。
    杉青再一次把早餐钱转过去,犹豫了一番后,才发消息过去:谢谢,但是不用再帮我买早餐了。
    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贺万舟正在研究室里做项目实验,听到专属于杉青的提示音他立刻脱下手套,去拿手机,结果是婉拒的信息,看得他伤心了好一会儿。
    杉胡天见他那样子,让他去休息,免得让硫酸烧了他的手,本来嗓子就不行了少门事业,万一手烧伤了那追他儿子可就更没希望了。
    贺万舟摇摇头,坚持把毕业实验收了尾。杉胡天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怎么啦,又被我崽子拒绝啦?”
    之所以是“又”,是因为他儿子已经不知道拒绝了多少回这个好心“陌生人”的善意了。一开始是婉拒猫咪玩具,后来是婉拒“送多的”蛋糕甜品,近来就是早餐。
    哎呀,追人的花样可多啦,而且还比以前踏实一点点。
    贺万舟抿了抿嘴,肩膀都耸了下去。样子特别像不小心干坏事被抓了个正着而委屈得不得了的小东西。
    其他人都走了,实验室就剩他两,杉胡天叹了口气说:“你说你,既然都好好地回来了,还瞒着那小子干什么呢?”
    贺万舟翁动了一下嘴唇:“我……配不上哥,哥不会喜欢我的。”
    杉胡天都听了好多回这类的话了,什么“我不够好”“我赶不上哥”“我很差”,一点也不像之前张扬自满的贺万舟,就像是那场洪水把贺万舟的灵魂都冲得干干净净一样。
    其实身为一名父亲,当初猜到杉青和贺万舟分手后这么伤心,他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他家宝贝儿子本来就受过一次严重的伤害,再来第二次,这不是踩他雷线上吗?
    他还没来得及找贺万舟谈话,时间的洪流就给了他们巨大的冲击,那时他看见自己儿子红着眼眶说“贺万舟被洪水冲走了”的时候,他真的很心疼。
    他看着儿子这一年过得浑浑噩噩,嘴角是笑的可笑着笑着泪珠子却掉了下来,他能不心疼吗?他都十几年二十年没有看过儿子哭了。
    他都还没想好怎么安慰儿子,贺万舟就突然出现在了他面前,恳求他不要告诉杉青他还活着,他觉得瞎扯,一个死人突然活了,谁能不知道啊?结果还真就瞒了这么久……
    一边是自己儿子,一边是得意门生,杉胡天还真的没法在他们之间的感情里插一句话,他轻轻叹了口气:“喜不喜欢,是杉青说了算,不是你说了算的。”
    贺万舟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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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真的开窍了还是怎么着,贺万舟看见杉青东西不愿意再收了,跑去医院犹豫半天,还是挂了号,选的是杉青的门诊。
    所以当杉青看见熟悉的口罩和熟悉的帽子时,还怔了好一会儿,以为是看错人了。
    他见对方嗫嚅的样子,一眼就瞧出了这事没病瞎挂号,他有些不想面对对方,但还是本着医生的本职说:“坐下吧。”
    贺万舟乖乖地坐下了,坐姿特别端正,像极了上课突然被点名提问的小孩儿。
    杉青当作没看见对方的紧张:“哪儿不舒服?”
    贺万舟看着他没回答,杉青就当哄小孩儿了,反正和一年前的没什么两样,只是不一样地哄而已。他等着贺万舟的回答,心情竟然出奇地平静。
    真的好奇怪,他以为自己知道贺万舟还活着后应该会激动到泪流满面,但是他竟然没有,甚至能够安安稳稳地坐在对方面前,平淡地问“哪儿不舒服”。
    贺万舟却使劲地摇摇头,握住了杉青的手:“哥,哥,你想见我吗?”
    杉青看了一眼虚掩着的门,又望向那双灰色的眼睛,眼睛突然有些发涩,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说:“不管我想不想,你不是都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吗?”
    贺万舟心里一紧,默默垂下了头。
    杉青偏开了脸,眼睛有些红:“你既然不愿意让我知道你还活着,那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哥,对不起……”贺万舟也红了眼睛,“是我配不上你,哥你会讨厌我……”
    “配不上我?”杉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这句话,他现在的心情特别难受,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的尾音甚至有了哭腔,“你知道我亲眼看着你被洪水冲走,我有多难过吗,你知道我一年来是怎么过下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