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桌上摆放着一只狭长的白石盒,圣上有些紧张,缓了一会儿才试着抬起盖子,但毕竟石盒有些重量,他抬了抬纹丝未动,而后又试着推了几下,才勉强将盖子推出一道缝隙,从里边掏出了一卷卷轴。
    他小心地打开卷轴,从第一行字开始,便记录着自登基之后他所做的功德,像是临死前的回马灯一般,圣上看着卷轴上自己的事迹,万千情绪汇聚一处。
    但他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重又瞥了眼桌上的白石盒,这模样瞧着,怎么那么像棺材......
    “一十三年,镇国公戍边经月未发兵,于麾下军营查抄火铳火药,以叛国之罪就地处斩......”圣上一点点松开卷轴,在满篇的金色字里,一片血红色的记载刺痛了他的双目。
    “镇国公,秦骞?”圣上记得此事,但记不得一些细节,当年镇国公一案是解家处理的。
    圣上满腹疑惑,难不成是解爱卿冤枉了镇国公?
    “啊!”
    正当圣上思考之时,手中的卷轴忽然自燃了,他吓得往外一丢,卷轴顿时烧成了灰烬,回头一看桌上的白石盒不知何时重又合了起来,圣上下意识掐诀向周围拱手作揖。
    秦羽一直站在殿中等他,等圣上恍恍惚惚回来,他才开口道:“陛下看到了什么?”
    圣上将方才看到的都与他说了一遍,秦羽点点头:“既如此,陛下有何打算?”
    “嗯......”圣上折腾了一晚也有些累了,默默走到殿后的软榻上,躺下道:“此事朕不甚清楚,得问解爱卿。”
    秦羽眸色微变:“既是解大人误了陛下的功德,陛下缘何还要过问他?”
    圣上翻了个身,道:“仙尊只道此事有冤,但不见得就是解爱卿和秦骞的事,也许只是其他被牵连的人。”
    秦羽脸色冷下来:“敢问陛下,那卷轴上可出现第三人的名字?”
    圣上回忆了一下,好似确实没有。
    “仙尊念及陛下,特意将弥补之法告知陛下,难道陛下愿意错失登仙的机会么?”秦羽语气加快了些,隐约透露出一股隐约的催促逼问之意:“只要陛下有改过之心,仙尊自会相助,陛下很快便会功德圆满。”
    秦羽话已至此,手在袖中紧掐着自己,眸色微微发颤,圣上神情有所变化:“嗯......”
    “朕明白你的意思但,”圣上默默睁开眼,眼神早已不似方才那般迷离,目光深邃地盯着他:“解爱卿一如朕之右臂,不可断之。”
    “没有右臂依然可以前行。”秦羽坚定道。
    “但会跌倒无数次。”圣上看着秦羽的右手,道:“朕乃一国之君,天下之命运都寄托于朕一人身上,若朕跌倒,天下将亡矣。”
    闻言,秦羽在心中不由冷笑,眼前这位圣上趴在泥潭里还浑然未觉,还在担心自己跌倒。
    他笑了,入宫以来从未在旁人面前这般笑过。
    圣上看愣了一瞬,不由问道:“爱卿笑什么?”
    “贫道只是惋惜,陛下错过这万年难遇的机会。”秦羽笑意未减,但在那白瓷一般的脸上,莫名透出一丝阴寒。
    圣上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倒了下去:“那又如何,左不过是这位仙尊不愿收朕,神仙法相万千,各有各的气性,大不了朕换个仙尊拜。”
    “陛下是认真的?”秦羽收敛了笑,他默默往前迈了一步,投下的阴影正落在榻上之人。
    圣上察觉到了他的不满,但那又如何,朕可是天子,天下没有任何人敢忤逆朕。
    “自然,朕一言九鼎。”
    “很好。”
    秦羽双唇微动,继而拱手告退。
    “陛下想换便换吧,贫道去为陛下另觅仙者。”
    “去吧。”
    圣上翻了个身,扯过被子,顾自昏睡。
    秦羽沉默着退出殿外,无声地沿着小路往回走。
    此时已是丑时,皇宫内除了守卫之外并无一道人影。
    秦羽回到扶风监时,却见屋内灯烛都亮着,扶风士们都在等他回来。
    他推门而入,依奉等人瞬间清醒,纷纷围上来道:“怎么样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秦羽默默合上门,不紧不慢转身,目光扫过眼前数十张焦急的脸,定了定,道:“明日。”
    “好!”
    “太好了!”
    “啊啊啊啊啊!!!”
    屋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依奉、依言高兴地喜极而泣,在一旁偷偷抹泪。
    秦羽对此没有过多的反应,毕竟能不能出去,早就是他说了算。
    他默默回到自己房间,像往常一般入睡。
    等到了翌日,天一亮,扶风士们便带着连夜收拾的行李,在秦羽房门外围了一片。
    秦羽穿戴齐整后,随众人以采买为由一道离开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