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某一日,解云琅换上一身官服,头一回迈入大殿,同满朝臣子立在一处,等候圣上的临朝。
    解云琅在臣子之间,扫了一圈在场之人,并没有秦羽或者扶风士的身影,也许扶风监没有上朝的职责。
    但他也不清楚扶风监的位置在何处,等待会儿退朝后,他还得以最快的速度寻到秦羽。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圣上踱着步、一身道衣地出现了,一众臣子向他朝拜。
    解云琅随着人群一块儿开口闭口,继而又起身静立,只是在起身的余光里,他忽然注意到圣上身边跟着的一道青色身影。
    他兀的抬头,秦羽正从台阶上下来准备站到文臣身边,两人目光瞬间对上。
    朝堂有一瞬短暂的寂静,静得连圣上的冕旒碰撞之声,都显得格外清楚。
    秦羽被炽热的目光惊了一下,心脏顿时砰砰直跳。
    察觉到四周投来的关切目光,秦羽保持镇定地走到自己的位置上,这才暗自疑惑,解云琅为何又出现了。
    明明先前几次上朝,他都没有看到解云琅,还以为他是辞官不做了或者遇到了意外。
    秦羽不由感到庆幸,原本今日圣上并不想上朝,也幸得他坚持劝诫,否则今日怕是见不到人了。
    “诸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圣上捻着手持,一边慢悠悠道。
    闻言,底下便有不少臣子争先恐后想出列,圣上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解云琅不在那些争着上奏的臣子之列,他一双眼只盯着前面的秦羽看,在前面的臣子争相出列乱做一团时,他悄悄挪了几步,慢慢站到了秦羽身后。
    秦羽不插手朝中的事,只是静静站着出神,他估摸着大约还有一盏茶的功夫,圣上便要不耐烦退朝了,于是掐着手指默默数着。
    此时他还不知解云琅就在他身后,只觉颈间痒痒的,便抬手挠了几下,继续想事情。
    解云琅悄悄捻了他的一缕发,时不时在他颈间搔两下,看到秦羽不耐烦的模样,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秦羽反手往后用力拍他。
    “啪!”大殿骤然响起清脆一声。
    秦羽和解云琅顿时大气不敢出。
    在大殿陷入一片死寂之后,殿中乱作一团的臣子,其中一人忽然捂着脸指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官员道:“危彦!你敢在圣上面前公然动手?!”
    危彦的右手掌心还红着,显然方才打人的时候没有收着力道,面对对方的指控,他怒目圆瞪,语气愤恨道:“本官打你都是轻的!大盛就是有你这种偷奸耍滑、沽名钓誉之辈,整日陷害忠良、中饱私囊,才陷入如今这种局面!”
    “城池都要守不住了,你们一个个还在为口袋里那点银子争来抢去!对得起高祖对得起开朝的老臣吗?!”危彦声泪俱下,花白的头发在乌黑的官帽下根根分明,无一不显示着他在朝中的岁月:“你们对得起镇国公吗?!”
    圣上被他们吵得念不完清心诀,眉头紧紧皱着,带着愠怒道:“放肆!”
    被打的官员反而恶人先告状,指控危彦道:“据臣所知,粮草途径之地乃危大人本乡,危大人年事已高即将告老还乡,这般急着要求押送粮草,莫不是想借机将数年积累之财悄悄运回去?”
    危彦被气得捂住心口,一时之间丧失了争辩的力气。
    圣上转了眼珠子,盯着殿中的老臣道:“危彦,可有此事?”
    危彦被气得急血攻心,此时正大口呼吸,半点发不出声音,整个人摇摇晃晃,看上去像是旧疾发作。
    被打官员趁机道:“圣上明鉴,危大人这是心虚了!”
    其余官员纷纷赞同道:“圣上明鉴!”
    “大胆危彦!朕待你不薄!”圣上把气全撒在了危彦身上,扬言便要将他拖下去斩了,一干臣子幸灾乐祸。
    秦羽见状,忽然站出来道:“陛下不可!”
    一时之间,大殿再次陷入一瞬间的沉默,所有人扭头看向秦羽。
    解云琅僵了僵,他抬眸看向秦羽,想拉住他但对方已然迈出列。
    在众目睽睽之下,这个受人敬仰的半仙,没有分给危彦和众人一个眼神,径直向龙椅上的人作揖道:“圣上正在修行,万不可犯杀戒,何况耄耋之年本就是上天眷顾,切不可逆天而行。”
    “秦爱卿说得在理。”圣上闻言,脸色立即缓和了一些,转而又对众人不满道:“朕修行不易,反而尔等臣子妖言惑众害得朕险些破戒,全都拖下去廷杖!”
    “陛下!陛下息怒!”
    方才气焰正盛的臣子们一下偃旗息鼓,目光急切地向一直静立无言的解阁老求助。
    然而解承安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们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