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以求立陵墓于沫城东北的大山中薄葬, 天子恩准。
    送葬当日,先?前?躲在家中的臣民, 王畿东边数万百姓皆在东边山脚下跪泣。
    天子崩时尚未有百姓嚎哭,虞侯教授万民送葬者尚只有千人?,而如今国难之际百姓却不顾危险前?来送葬。
    可见, 人?心还是亮的。
    冬末雪已尽, 但沫城仍旧是白茫一片,戍守的将士腰间系白,百姓住宅门口挂白。
    空荡的房间内, 挂满白绫,风透过窗户吹进,白绫在房内起舞。
    擦洗干净穿戴整齐的人?还是那样好?看, 长长的睫毛, 棱角分明的脸,还有失色脸上浅浅的疤痕。
    没了神色的眼睛, 无论她如何抚按都不肯闭。
    决堤的心口, 涌来的不是万千洪水。而是数不尽的利刃,锋针, 一道?道?刺着, 划着那颗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搭在冰冷的尸体?上,子淑俯在他耳畔轻声颤道?:“我?答应你, 不会轻易寻死。”
    于?是再?一次抚上他的双眸,睁了几日的眼睛这才闭上。
    侯府时不时传来小声抽泣的声音,相府的公女留宿在侯府照顾着那个醒了便哭,泪流不止的女孩。
    侯府内依旧需要人?镇定主持大局,远山吩咐壮丁从地室里抬出?一口红木棺,陈旧的样式。
    三日灵期已到?。
    子淑在见到?红木棺的时候,心中比那东北刮来的风还要凉,“侯府为什么会有这东西?”
    家中无暮年的老者,备着棺材视为不吉,而且身为武将之家,更是忌讳。
    “十余年前?将军便就吩咐了人?将旧的将军府里的一颗红木制成木棺,红木是将军出?生时太夫人?在老家主出?征时栽种的。”老管家跪在身旁抹着眼角道?。
    犹记得,南仲曾在醉酒的时候扑在她怀里大哭,说着会死的胡话。
    墨绿得眸子瞬间失色,她狂笑,笑声让众人?闻之害怕,“呵,原你早就知道?了!”
    笑声充斥在灵堂,回旋于?四?周,躺在红馆内的人?,丝毫不动。
    “原来,你三番五次的递休书,故意与那东夷的…原来你…”失色得眸子慢慢变得平静,如水,“是,你是没有骗过我?,可是你...”子淑突然失声笑颤。
    欺瞒,他甚至连欺瞒都不曾啊,明明,明明她什么都懂,还要装作不懂,装作不知道?。
    原,所谓的不知道?,只是因为恐惧,因为害怕真相,害怕失去。
    她笑了三声,最后的一声是现?在的冷笑,伸出?手后,女奴抱来一把断了弦的琴,她将其?轻放在他的身侧,后退了一步,冷冷道?:“合棺吧!”
    远山看着夫人?,又?是这般让他担忧害怕的镇定。
    红木棺里什么陪葬品都没有,只有一把断弦的琴,和两缕秀发。
    “忘了与你说,那天夜里你小眠了一会儿,我?剪了你一缕头发。”便也算做是补那合卺酒的后续。
    远山湿润着眼眸重重颤道?:“钉棺!”
    穿窄袖的卫士将棺盖抬起,慢慢合上。
    跪拜的若干人?里跑出?来一个女孩,被另外一个女孩追着喘气拉住,“阿歌...”
    小女孩挣脱开手,迈着重重的步伐走近。
    众人?作势想要拦住世女,被子淑抬起的手示意停下。
    “等等!”
    国破之际,七日的灵堂改为了三日,而这三日南歌一日都未踏出?自己的房门。
    这个静静躺着的人?在她年幼的时候离开,而如今她渐渐懂事了,再?次看到?他的时候,他却只能躺着不说话了。
    好?狠的人?,好?狠的心,这样的人?,这样的父亲。
    “阿...爹!”
    只可惜,他再?也听不见。
    你该没有遗憾了吧,望着尸体?最后一眼,子淑凝着眼,“钉!”
    吴苓走过来拉扯住南歌,将她抱在怀中,“他听见了,会高?兴的。”
    “谢谢!”南歌道?谢后扑入她怀中失声抽泣,这一声父亲,足足等了数年。
    红木棺材沿边,长长的铜钉被一个个捶进。
    子淑冷冷的看着这一切,入棺,验棺,钉棺。不曾哭过一滴泪,不曾道?过一句不舍。
    远山深知夫人?这般镇定的人?,在失去挚爱的时候,在决堤的那一刻,心中所承受的苦比他们痛百倍千倍。
    深入骨髓,刻骨铭心的痛。
    城外士兵肃立,白色系腰长长飘在城上,戍城的军将望着北方昂首。
    昂首,不是低头。
    忘归楼内红绫换上白绫,楼内的女子红衣换上素色的束身便衣。
    三日后红棺抬出?镇南侯府,原本空旷的东城街道?如今跪满了送葬的百姓。
    哭声可撼山林,闻着伤心,听着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