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盯着池宴那句话。
一下午几个话题下的满屏诋毁都没被影响到的心情, 却在这一刻起了褶。
云梨垂眼，指骨蹭了蹭鼻尖。
能被人肯定和欣赏，明明是一件叫人开心的事情呀。
可为什么，会觉得鼻腔有点儿酸呢。
手机的震动没给她太多思考时间, 云梨鼓起腮帮子轻吁了口, 调整了一下心情, 点开微信。
何棠：【呜呜呜梨梨, 本来答应了池二少的特助不和你说的, 但是这种默默做好事不留名的男人, 我们人民群众就应该曝！光！他！】
云梨一顿，尽量快地打字过去：【池宴吗？】
何棠：【那必须是！下午那个武替的帖子的确是我发的嘛, 但我哪里有这种计算机水平摸小号啊。还是池二少的特助小韩找好了全部证据链人物关系发给我，我负责文盲式发帖就行了。】
何棠说完又甩过来两张图，上面跟列族谱似的，标明了这些瓜号的蛛丝马迹登录位置。
云梨指节蜷了蜷，认真打过去：【谢谢你啊小棠。】
何棠：【啊呀！你忘了我可是你的粉头！】
何棠：【梨梨, 你一定要和池二少好好的啊！】
何棠：【这种既会明面上光明正大维护你, 又要在背后暗戳戳使劲的男人, 宝贝你一定不要放手啊！】
何棠：【呜呜呜不说了，我继续和群里的姐妹嗑今日份池二少炫我们嘴里的糖去了。妈的，恋爱还是看你们谈有意思。】
何棠打字超快, 又噼里啪啦激动地一顿输出，还没等云梨反应过来，就已经打完招呼跑了。
云梨在输入框里敲下“好哦”。
顿了会儿, 还是删掉了。只发了个没什么特殊含义的表情包过去。
毕竟……她和池宴的关系，好像不是她要不要“放手”的问题。
云梨坐在卧室地板上，放下手机, 胳膊环住屈起的膝盖，一手托着胳膊肘，一手撑住脑袋，看着储物柜上的抽屉。
抽屉里，是她和池宴的那一纸合约。
还有池宴送她的第一份礼物：放了三张她高中相片的相册。
所以，按何棠的话来说，这种“背后暗戳戳使劲”的事情，不是池宴第一次做了。
那团窝在胸腔里的线团，仿佛越滚越乱。越想扯开，越是闷得人心慌。
甚至……也不敢问一问池宴，明明是合约而已，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呀，为什么，要替她做这么多呢。
云梨垂眼，盯着躺在地板上的手机。
过了好久，云梨垂手放开脑袋，下巴恹恹地搁到膝盖上，迷茫地叹了口气。
头一回想问问自己：你到底……在怕什么呀。
-
《The One》的年中庆典，钟意本来也受了邀，只是活动当天就得动身，跟着洪一嘉一道进组。
《哑蛭》的配角一直没定下，洪一嘉决定先去拍摄地驻扎，一边让主演融入山区生活，一边在当地找找看，有没有心仪的演员。
这一去时间短不了，知道云梨还在晏城，干脆让钟尽欢组个局，叫他们一道出来聚聚。
钟尽欢想着姜宸不仅也要去帝都参加这次活动，下期《心跳时刻》还要去做飞行嘉宾，尤其是姜宸和池宴的小女朋友合作过逐刀之后，好像也没那么不待见池宴了，干脆提前约了他一道。
地点就在上次他生日的会所，反正有吃有玩，省得到处跑。
当天晚上，姜宸口罩棒球帽，让服务生低调领进来，倒是难得准时。
钟尽欢鼓鼓掌：“今晚的卖唱嘉宾到场。”
除了云梨，四个人本来就从小认识，姜宸瞥了他一眼都懒得搭腔，大喇喇地往沙发上一窝，连客套寒暄都省了。
这回池宴不去，何棠就帮云梨订的机票。
姜宸解了口罩棒球帽，叫了声“钟意姐”，转头问云梨：“不和我同一趟航班？”
云梨点点头，老实道：“你粉丝实在太多了啊。这次公开行程，小棠说我这边也会安排接送机。还是别让她们二次春运了吧，就特意和你错开了。”
姜宸：“……”
钟尽欢听着云梨语气里的嫌弃，乐得不行。
没外人在，几个人也没要服务生，池宴勾着唇角，给她杯子里添了半杯草莓汁。
云梨赶紧小手捧住玻璃杯：“谢谢哥哥。”
池宴顿了下，瞥了她一眼。
小姑娘最近，特别乖巧。乖巧到近乎有点客气。
池宴挑了下眼梢，微斜过头垂眼看她，吊儿郎当地，故意问：“光说声谢谢就够了？”
云梨一愣，捧着杯子浸到唇边的草莓汁一顿，上半身微微挪转，眨眨眼看向他。
看着池宴脸上类似正牌男友“不亲一下说不过去吧”的轻佻戏谑表情，云梨蓦地呛了一口。
“咳咳刻……”赶紧放下杯子拍了拍胸口。
池宴这种“沉浸”度的延展性也太强了吧，这是准备直接无缝延展到下一期录制吗？
云梨忍不住边咳边想。
池宴好笑又无奈：“啧，小孩儿么？喝口水都能呛着。”怎么还是这么不禁吓。
说着又自然地伸手拍她背。
“……”钟尽欢皱了皱一侧的眼睛。
妈的，你俩在综艺上还没演够呢？
钟意倒是觉得这俩人的相处状态，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像是……俩人的角色在某个点上，反过来了似的。
伸手抽了张纸给云梨，瞥了眼她今晚裙子上的胸针，钟意向着云梨扯开话题问：“梨梨你的胸针新买的吗？挺好看的。”
钟尽欢先前扔在家里一本港城拍卖行送来的册子上，就有这款。
当时她多看了一眼，钟尽欢还问过她是不是喜欢。她扫了眼那颗六芒星胸针的故事和象征，面无表情说了句没兴趣。
云梨接过纸道谢，缓了口气说：“嗯，前几天生日，哥哥送我的。”
钟意“哦”了声，瞥了池宴一眼。
姜宸的饮料杯却一顿，眉心蹙了下：“你不是说你比囡囡的生日大七八个月吗？为什么是前几天生日？”
云梨一愣，几个人都感觉到了姜宸语气里的呛人意味。
池宴微翘的唇角绷直，起身：“行了，陪我去抽支烟。”
姜宸干脆哒一声放回饮料杯，靠回沙发里，抬眼问池宴：“那既然是你帮她过的，你肯定也清楚，当初为什么骗我们？”
池宴唇角撇下来，眼皮耷拉看着他。
眼神凉凉淡淡又问了遍：走不走。
钟尽欢都懵了，这俩刚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又掐上了。
这俩货多少年没打过架了，别他妈又一言不合打起来！
眼看着姜宸又要挑衅，云梨赶紧站起来，下意识站到池宴身前，半侧身挡住他，语速很快地对姜宸说：“因为我不过身份证上的生日，六一那天是师父捡到我的日子。”
姜宸一愣。
池宴长睫拢下来，看着只到他心口的小姑娘。手还轻轻搭在他胳膊上。
云梨知道，池宴是怕她会难堪。转身仰头，小声又认真地对他说：“没事的哦哥哥，都是很平常的事呀。”
池宴心脏一皱，后槽牙紧了下，阖睫吁了口。
姜宸也站了起来：“对不起啊梨梨，我就是……”懊恼烦躁地撸了把额发，姜宸有点儿说不下去。
既是因为和他妹妹有关的事儿他就格外敏感，又是因为当初云歌就是骗人起家，他听到就忍不住开始联想。
云梨看池宴状态还行的样子，赶紧转身对姜宸说：“没事没事。”完了又眨眨眼，提议，“那你俩……要不去抽支烟？”
可能跟女孩子手拉手去上个厕所一样，回来就好了呢。
钟尽欢也歪着身子赶紧帮腔：“对对对，你俩抽烟去吧。”
池宴盯了她两秒，抬手在她后脑勺上没什么幅度地轻拍了下，低声道：“很快就回来。”
-
吸烟室里。
两个好久没有好好交流过的男人，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对方，谁也不知道怎么先开口。
直到池宴不紧不慢地点了支烟自己咬着，姜宸才顺势开口：“反正抽你的二手烟也是抽，来一根吧。”
池宴咬着烟斜眼偏他。
默了几秒，阖了瞬长睫低笑出声，摇了摇头，烟盒火机抛给他：“自己拿，还得我伺候你？”
姜宸接住，自己点了一根。
好久没抽过，还呛了一口。呛完低声道：“谢了啊。”
池宴看他。
姜宸夹着烟垂手：“闻鹏飞当年带囡囡待过的那个小区的老邻居，不是你叫人查到告诉我爸的吗？ ”
池宴闻言，要笑不笑地轻“嘁”了声，垂眼掸了掸烟灰，没接话。
姜宸叹了口气：“我刚刚……是有点儿神经了。”
池宴抬眼看着他，烟递到唇边，眉梢轻挑了下。那表情仿佛在说：只是有点儿？
“？？”姜宸莫名堵气。他和云梨道歉的时候一点儿没觉得不应该，但你池宴这会儿是怎么个态度？
“你不神经？你刚刚那样不神经？我看要是没云梨拦着，我再多说一句，你就准备拎着顶流明天一块儿上热搜了吧？”姜宸忿忿道。
“别，”池宴瞄了他一眼，吊儿郎当地嫌弃道，“我只想和我们家小姑娘一块儿上热搜。”
姜宸：“？？？”不是，你们小夫妻俩一块儿嫌弃上瘾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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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再回包间的时候，钟尽欢已经忽悠着云梨一块儿玩起了游戏。
他手机里有个真心话大冒险的app，云梨摁着屏幕，傻乎乎地转了好几回自己。
但第一次玩这个游戏，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也没拒绝。
池宴和姜宸推门进去，正好听到钟尽欢问云梨：“你初恋是和池宴吗？”
云梨愣了下，心说合约恋爱，那也是恋爱吧，于是老实点头：“嗯。”
池宴心跳一快，唇角不自觉地翘起来。踱到沙发边。
钟尽欢一挑眉，顺势又问：“那初吻呢？也是池宴吗？”
钟意刚想说“你别耍赖啊这都两个问题了”，却看见云梨明显顿了下。
然后眼睫毛快速眨了两下，小手还抬起来摸了摸耳朵，很不自然地看了眼池宴又快速收回视线。
钟意：……哦豁。
池宴身形一顿。
云梨咽了一口，胡乱摸上杯鸡尾酒，问钟尽欢：“那、那个，不回答就喝酒是吧？”
池宴：“……？”
钟尽欢端着威士忌，看着池宴的表情，肩颤得像喝了假酒，笑得有点儿接不上气：“对，不想说假话的就喝假酒……不是，喝酒。”
云梨“哦哦”两声，刚要拿过酒杯，杯口就被某人的掌心一压。
云梨僵住。
池宴慢吞吞俯身，话音碾开似的：“真喝啊？”
“……”云梨硬着头皮缓缓抬眼，看向他。
然后就看见池宴，明明唇角要笑不笑地勾着，那眼神却仿佛在说：
呵。
到底，是哪个，小畜生。
云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