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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阳野语 作品相关 第七章对数学等低级科学的认知与程朱理学现下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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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敢:贫道曾经游历泉州,于拜访蒲开宗时听他提到西洋已经产生了几门全新的学问。其一,主要研究图形、数字之间的关系,和《九章算术》《赵爽弦图》类似;其二,钻研事物的原理,如日月运行、云雾生成等,颇为玄妙;其三,与方士类似,提炼各种玄料进而制作西洋丹药。贫道听闻深觉有趣,不知诸位施主以为如何?
    赵明珪:这没什么有趣的。图形与数字于治国无益,至多算是个令人分心的事而已;我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钻研事物的原理,日月运行自有其道、云雾生成自有其法,我们只要遵从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去探寻其中原理呢?难道他们还想着改变日月运行之道、云雾生成之法不成吗?此外,那个炼造西洋丹的歪门邪道也能成为一门学问?真是不知所谓。
    乔元陆:说起炼丹,我倒颇有心得。我自十岁服用仙丹,至今已有近三十年了。起初一年一服,八年前改为一月一服,三年前改为一日一服。如今不仅长生遥不可及,就连身体也垮了。
    童子:这些都是属于物质层面的研究,东方就欠于在其上下功夫。我们都愿意读书入仕,却都不愿意细心钻研技术。
    裴褒: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们的思想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体系,不论是玄敢道长说的哪门学问,都只是研究物质表象的一种浅层的、低级的学问。只有像理学、道教、佛学这类重视内心的思想是高级学问。
    童子:陆九渊才讲心学,我记得裴公应该是朱熹的再传弟子吧?朱熹讲的格物致知是格外物,您怎么反倒说起内心来了?
    裴褒:不论是格外物,还是格内心,都离不开内心的感悟与体会。我们常说格物致知,这里的“物”可以是世间全部自然之物,也可以是圣贤经典。如果想要获知天理,便须勤加格物,不能有一日懈怠。若知天理,则古今世事无所不知,兴亡盛衰无所不晓。而天理是绝不会来自所谓算术之中的。
    童子:格物致知,格物致知,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朱熹讲了一辈子,不知道他是否格出了结果呢?
    裴褒:这是自然。李性传正在编撰《朱子语续录》,他请我协助他的工作。除此之外,李道传编辑的池州刊《朱子语录》也是必读之作。这里面所载的皆是朱子所格之理,欲学儒者不可忽视。朱子上接韩愈、二程,下启真、魏诸贤,勤学苦读,寒泉著述,此为常人所不能及。
    童子:那裴公是否格出了天理呢?
    裴褒:我少年时曾对一片松林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便希望通过格松来获知天理。但直到我拜师学习经义,我也没有格出什么结果。我的恩师听说这件事后赞赏了我的勤勉,他向我指出了一条最简单的格物之路——读书。我因而诵读《周易》,并能背诵。由此我格《易》以致知,愈发觉得自己渺小,只能以博览群书来充实自己空虚的心灵。
    童子:当今朝廷中那些一品二品的高官难道人人都格出天理了吗?如果没有,为什么裴公不能官至一品?
    裴褒:天理自然不是人人可得,况且我也并没有说我已经格出了天理。世人多追求一战成功,却不知格物致知绝不是能毕其功于一役的。这是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或许会持续几年,几十年,乃至一生。人的水平在阅读中是不断提升的,这个提升远远没有尽头。我天资愚鲁,只怀着崇敬先贤的心去求学而已。
    童子:我并不认为靠格物致知就能挽救宋朝江河日下的统治。
    庞文刚:裴公,我一向很尊重您。虽然我比您年长六岁,但我的地位与清望无法与您相比。您就像大宋官场中光辉明亮的太阳,而我只是徘徊沉寂于阴影中的一缕幽魂。我对您的敬重好像滔滔不绝的江海一般,您在我心中就像那耸入云端的重嶂叠峦。但我不得不说,我对童子方才的话的确产生了极大的认同。我们的灵魂为大宋而生,我们的肉体为大宋而活,一旦大宋不在了,我们的生命也就没有延续的必要了。人心的崩塌,朱熹、吕祖谦、真德秀、魏了翁,他们谁都救不了。属于我朝的忠臣义士正在逐渐减少,我们必须要立即行动起来,为我们先前所意识到的问题提供解决的办法。
    裴褒:庞公,我非常感激您的敬重。是的,我们的灵魂为大宋而生,我们的肉体为大宋而活,一旦大宋不在了,我们的生命也就没有延续的必要了——您说的很对。我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在磨一柄剑。官家不会再像徽宗、钦宗那样怀着远超常人的耐心与从容束手就缚,我们也不会再像张邦昌、秦桧那样为了一时安宁而屈膝议和。我们竭尽全力所做的,只是想让天下人再度领略那曾经横扫十国、一统河山的赵氏利剑的清寒剑光。每每想此,我都觉得热泪盈眶。属于这个伟大国度的生机好像风中摇曳的火苗,它深深知道风强劲的威力,却因而更加奋力地燃烧。明知这样会加快化为飞灰的速度,可它无怨无悔,只为能用最后的光芒照亮四周——已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你们看,射阳湖里的荷花就要开了。四十年前,朱子与辛弃疾最后一次在这里相会,朱子对辛弃疾说:“我已经老了,或许不能再看到这里荷花盛开的风景了,你却可以。但我不知道你之后还有几代人能看到。”辛弃疾后来对我说:“射阳湖的荷花很美,你还能看到,可你之后的人恐怕就只能看到一片废墟荒野了。”这也是我将此次盛会选在这里举办的真正原因——因为我不想让后代人再无景可观,我想让你们和你们的后辈千秋万载地看到这里的盛景啊!
    我说完这番话,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双眼。众人也都陷入了一片沉寂,偶尔有陨泣声伴随着美妙的鸟鸣响起。今日阳光明媚,晴空万里——凉亭周边湖水环绕,鱼儿欢快地围着亭子畅游,不时泛起几阵涟漪。荷花离绽放的日子不远了,蜻蜓们轻点水面,为如镜鉴般的湖面添了几道微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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