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溪讲的这条消息, 很快被印证。
和羽第二天早上起床,刚从房间走出来,就见到周思琪在客厅里耀武扬威似的看着她。
一见和羽出来, 周思琪满脸止不住的得意:“和羽,我姑姑姑父找到亲生女儿了, 你知道吧?也就是说,我真正的表妹被找回来了呢。”
和羽站在原地, 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周思琪的话。
她一整晚没怎么睡,精神状态不好,听到这些话, 脑子里嗡嗡的。
可是周思琪并不想让和羽好过。
周思琪故意说:“做一个冒牌货是什么感觉呢?”
和羽仓皇抬头, 看到周思琪那些戏谑的眼, 知道她在故意报复。
之前被贾维羞辱的事儿, 周思琪一直没忘。
和羽如同一个木偶人一样, 呆滞地走去刷牙洗脸,早饭都没吃,又冷着一张脸去了学校。
……他们的亲生女儿, 真的找到了啊。
那她……是不是永远不必再回去了。
一整个上午, 和羽都感觉自己处在浑浑噩噩的状态里。
听不进去老师的讲课,连谈忱的声音都自动屏蔽了。
只可惜到了这一刻,她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谈忱发现和羽的反常, 慢慢靠过来问:“和羽,今天怎么了?”
和羽一转头, 看到谈忱那张光华灿烂的脸,莫名觉得更加委屈。
她说:“啊,我没事的。”
谈忱去接了一些热水给和羽温牛奶,又主动把和羽的错题集拿过来看。
谈忱问:“昨天晚上这些题怎么没有写?”
和羽不回答。
谈忱急了, 追问:“和羽,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你忘了么。”
和羽这时才咬咬嘴唇,悲伤地说:“我爸妈,找到亲生女儿了。听说已经相认了。”
谈忱愣了一下。
但他很快找出事情的重点,追问:“那是不是说,你的亲生父母也能找到了?”
和羽陡然一惊,看向谈忱。
说实话,她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当天晚上,和羽给陆小溪打了一个电话。
和羽问:“既然我爸妈——他们找到了女儿,那么,那个女生是哪里的?他们的父母怎么说?”
陆小溪知道和羽想问什么,虽实在不忍心再戳好友的伤口,却不得不对她讲了实话。
“和羽,那个女生还是在上海找到的,也是和你出生在同一家医院。我妈妈说,那家人的女儿被要走后,没有打听你的情况,后来才知道,这家的男人原本就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当年在医院住院,也不是因为生孩子才住院。和羽,这件事情很复杂,我也是从我妈那儿道听途说的……”
和羽听得内心绞痛,终于落下眼泪:“那我是谁?我究竟是谁……”
和羽痛苦地蹲到地上,手机摔落,自动关机了。
任陆小溪再在那边狂喊和羽的名字,和羽都没有再听到。
她会是谁呢?
养育了她十七年的父母,不是她亲生的父母。被要走孩子的那一家人,也不是她的亲人。
她就像一株飘零的浮萍,根在哪里都不清楚。
而这一年多来的苦苦努力,仿佛也成了笑话。
她连自己未来要何去何从都不知道了。
一连几天,和羽都感觉到自己像一具行尸走肉。谈忱寸步不离关心她,却没有办法安慰到她。
谈忱劝她:“和羽,别沮丧,你还有我,还有奶奶。”
可是和羽陷进自己悲观的精神世界里,满目疮痍。
没过几天,和羽突然收到一大车货。
是一家叫德邦物流的公司送来的。
送货员说:“你就是和羽吗,这些东西是从京城发来的,指定要你本人签收,你收一下吧。”
和羽随便拆开一个箱子,发现是自己在京城家里穿过的一些鞋子。
再拆一箱,是她以前钟爱过的书籍。
再朝那货车车厢看一眼,满满当当,全部是她在京城时的物品。
和羽顿时崩溃。
这就意味着,她彻彻底底被和家扫地出门,再也回不去了。
和羽流着眼泪给谈忱打电话:“谈忱,你过来一下……”
谈忱听出和羽声音里的哭腔,吓得不轻,赶紧骑着电动车朝和羽住的这个老小区飞奔。
快递员有些不耐烦,问:“小姑娘,你签收一下啊,我们还得卸货呢。”
和羽一直等到谈忱来,才扑到谈忱怀里失声痛哭。
她生活过的地方,她存在过的证据,轻轻松松一车货,就全部清理干净了。
就好像她并没有来过。
谈忱看到那些东西,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语速飞快地对司机讲:“师傅,辛苦你运到我家去,我加一点运费,就是东门小区那边。”
货车司机把拆开的两箱货又弄上去,开车走了。
和羽整个人像一条溺水的鱼,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喃喃地说:“他们怎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这么狠心……”
谈忱心疼得快碎了,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只得紧紧地把和羽抱在怀里,不让她倒下。
接下来的时间,和羽状态依然不好。
不再说什么话,也不再笑了。
谈忱看着焦急不已,天天开导她,希望她能尽快走出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校里开始盛传有关高三一班学霸和羽的流言。
学生们茶余饭后传得有声有色,说和羽是京城某富贵人家的男人和小三生下的私生女,在京城养了十多年,一朝被原配夫人发现,怒不可遏,直接被赶了出来。
远宁县偏僻,少有这种从大城市而来的人,更少有富贵人家的后院谈资。
一传起来,真是沸沸扬扬,仿佛每个人都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一样。
那天,和羽茫然地跟着谈忱去食堂吃饭,旁边一桌有两个女生在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说:“哎你看你看,那个人就是和羽吗,大官的私生女那个……”
另一人附和:“难怪成绩这么好都要丢我们这小县城来啊……大千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谈忱听得火冒三丈,筷子一摔就要去找那些人理论。
和羽却把手覆盖在谈忱手上,以极缓的速度,摇了摇头。
和羽又回到了刚来远宁县的模样。
或者说,她比那时候看起来更冷。全身上下散着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从前还能有一些冷傲的表情,现在是任何表情都没有了。
成天茫然、呆滞地生活和学习。
杜亚东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他找和羽谈了好几次话,得到的都是不冷不热的回应。
杜亚东又找谈忱,谈忱说症结在和羽心里,她自己想不开,谁也劝不了。
全班男生又开始想方设法逗和羽开心。
江浩然动不动就组织搞笑班会,让大家上台表演节目,可是和羽只是静静地看着书本上的文字,连一个眼神都不会投向讲台。
谈忱不敢把和羽的状况告诉奶奶,怕奶奶旧病复发,到时候更麻烦。
他只好每天紧紧地跟着和羽,至少确保她的安全问题。
这样一晃,就到了三月底。
春天暖阳普照,万物呈现生机。
只有和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精打彩。
三月底的月考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和羽拿着笔,安静地写下一个又一个字。
月考结束的这天下午,谈这对和羽说:“羽妹,我带你去市里玩一玩吧,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