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一顿折腾，在车上贺晋平就一直失神，目光越过隐绰的灯火，心事重重。打小他一直觉得父母丢人，尤其现在跟喻遥的爸妈一比，让人吃瘪，尴尬的还是自己。出于什么心思，才会把儿子置于这尴尬境地？
他想了一会，发现思索这个问题本身就可笑。
回家喻遥给猫冲了奶粉，给小博美洗了洗澡吹了个蓬松的毛发，进卧室见贺晋平已经躺下了，也许没睡着，但这个讯息表示他想静一静。
喻遥在客厅看了会小说才钻进被子，今晚发生的事情挺多，睡不着觉。
翻了个身，贺晋平立刻睁开眼，起身靠着床头坐直。不耐烦地抬手两指扒拉开了床头柜，从里面取出一盒香烟。
喻遥点头：“抽吧。”两天前还不让贺晋平抽烟，敢碰，他抽几支喻遥抽几支，两人对着吞云吐雾。此计一出，贺晋平只坚持了半支，气急败坏抽走喻遥手里的，一股脑儿锁柜子里。
烟放在唇上，没点，贺晋平看了天花板半晌：“喻遥，我在想一件事。我得回去工作，不能一直陪着你。”
他家里事业世世代代扎根在帝都，肯定不方便一直待在这儿。喻遥答应，心里却不太舒服：“什么时候走？你打算怎么办啊？有空了隔三差五来找我？异地恋吗？”
“你可以跟我一起。”
一起去？
想想前三个月的生活，陶宋对自己的轻视羞辱，简歇的虎视眈眈，那座城市几乎没一块对他友善的地方。真去了，重新开拓生活圈，并且长居下半辈子，喻遥觉得不可想象。
更何况在他爸妈眼皮底下过日子，往后是康庄大道，还是苦情小媳妇受虐记，说不清楚。
但是，一想到贺晋平今晚说的话，喻遥就觉得能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去哪儿都无所谓。
喻遥搓着指尖，低头，再抬起来：“也好，过了年我再搬去吧，也不久了。”
“你不愿意？”
“也不是不愿意，我先做个心理准备。”喻遥钻进他怀里，张开双臂抱住结实的腰，“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贺晋平抱了他一会儿，把嘴里的烟丢了，凑上去吻他。
喻遥被逗的发痒，懒洋洋直笑，不觉中被一双干燥的手摸到了衣服里，眼见贺晋平眸子开始发热，忙后退拉开距离：“不行不行，这两天咱们老实点，你爸妈还在隔壁，想想你还有兴趣？”
“……行。”贺晋平舔了舔干燥的唇，没说什么，侧身躺下，等着那阵兴奋劲儿过去。
两个人这下都睡不着了，喻遥打算看一篇耽美小说催眠，作者是他十几岁就开始追的一位日本太太，前几天买了书还没细看。
关灯许久，半睡半醒间，贺晋平突然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抽泣，一睁眼见喻遥捧着kindle，脸上布满泪水。
“……”贺晋平凑近观察，“看个小说哭成这样？”
喻遥躺平了直喘气，沉浸在故事里没出来：“这小说好他妈虐啊……”
两眼还汪着泪，贺晋平情绪复杂将他揽在怀里：“丢不丢人？也至于？”
喻遥翻着白眼开始捋剧情，小说大意讲一个高利贷缠身家境贫寒的男生被同学接济了几年早餐，逐渐对同学产生了感情，后来家人出车祸全部去世，只剩他一个人背负高利贷，还险些被□□组织人口贩卖。这个绝望的男生决定逃走，临走前约出一直善待他的同学，想告白却察觉到与他的距离，只一昧地把同学推到在身下，在寒冷的夜里本能求爱……
喻遥竭力表达自己的感受：“你想想，这男生从小到大这么惨，那位朋友给他带来的温暖是唯一！他迫于无奈不得不逃走，想带朋友一起，但他不配！只能对爱人实施强|暴，发泄压抑又痛苦的爱，虐不虐？虐不虐？”
贺晋平：“……”
喻遥情绪激动：“不虐？！”
有一说一，他get不到这个点。且一直不喜喻遥看这些敏感激烈的感情文，之前被迫下了LJJ去搜他推荐的耽美，扎进去差点出不来，没想到尘世间的男男关系竟如此混乱，简直一塌糊涂！赶紧卸载连看了几集数码宝贝洗眼睛。
满心萌点无人理解，无人分享，喻遥搂着他哭哭啼啼：“明明就很虐，就很虐~”
贺晋平被这么缠，心软的没办法，点头：“嗯，你说虐就虐。我看不懂，没必要找我求认可。”
喻遥意难平，非让他get到这个点不可，努力渲染氛围：“想想，假如这个人是你！我给你送了三年的早餐，你爱上我了，有一天你不得不离开。跟我见最后一面是，你会不会强|暴我？”
“……”一代入，贺晋平更无能为力，“我，为什么……”
喻遥刷刷从相册里翻出照片，挪到他眼前：“看看，我18岁，还想不想？给你个机会重新选择。”
照片上的喻遥白嫩俊美，眉目顾盼神飞，一派少年风流，笑得极舒服。
贺晋平漠然：“那又怎么样？”
喻遥震惊了：“你还是不是我男人，是不是？！”
贺晋平接过手机翻了几页：“你18岁长这么娇气，还要强？不怕疼？”
我们做鸡的从不怕疼！喻遥正要喊出口号，一刹那醒悟过来：“原来你怕我疼啊？嘤嘤嘤小贺你真好，但完全不用考虑我的感受！我不介意！你就说要不要强X我？”
贺晋平认真思考：“理智上，不会。”
喻遥哼了一声：“不会？你想想我白皙的大长腿，第一次，被你上只会六神无主掉眼泪，不心动吗？”
贺晋平：“……”
心动了。
不仅心动，身体也有点感动。他眼底漫上一层燥热，嗓音不自然地低哑下去：“你是不是有字母圈的爱好，喻遥？”
喻遥惊慌：“才没有……你怎么凭空诬人清白！”
“哼。以前没看出来，啊？”贺晋平喉结轻轻滑动，直看的喻遥满脸羞红，自觉献上小白手帮忙纾解。
一边想象了下十八岁的小贺跟十八岁的自己，在某个操场杂物间，就地正法……咦~满脸羞红。
手弄累了才完事，这会儿对小说剧情的感触也淡了，一起睡下。
机票订在第二天晚上，宋君婉跟贺砺寒听说贺晋平要回去，大业既成，马不停蹄下午就走了，看来这两天的案牍公文早已堆积如山。
晚上吃了饭，喻遥送贺晋平去机场。
“到了给我打电话。”喻遥刚被他掐着时间折腾，这会儿走路有些腿软，困倦地招呼，“每周都要回来看我啊，像我这样的30岁少妇独守空房，好寂寞的。”
“……”贺晋平真的无语：“好好陪咱爸妈，照顾好自己。”
“知道知道，明天我去做光子嫩肤，回来让你看见美美的我喔~”
“随便。”贺晋平转身上了电梯。
喻遥拍了张贺晋平的背影，题字“送老公登机嘻嘻~”，照例屏蔽闲杂人等，发了个朋友圈。
不出五秒，“贺晋平今天给喻遥下跪了吗”群里传来动静。
小昭：“麻辣鸡喻遥你这个贱人！”
——小昭退出了群聊。
——许盈退出了群聊。
“……”喻遥棘手地将群研究半晌，修改群名为“贺晋平今天跟喻遥结婚了吗”，改完，群消息又有了动静。
——周煜退出了群聊。
“……”喻遥看着空空如也的群，陷入尴尬，只能把贺晋平拖进来凑数。
回家一路，小昭的消息纷沓而至：“哟，遥遥，这是和好了啊？”
喻遥：“嘿嘿嘿。”
小昭话里的酸味遮拦不住：“哟，当初不是吵得多凶？亏我真情实感安慰你、帮你骂他，说和好就和好了，我尴不尴尬呀臭妹妹。”
喻遥想想也奇怪，他跟小昭这姐妹情没谁了，见不得对方好，但对方要是漂泊伶仃受了欺负，心里痛的恨不能替他受苦。喻遥现在嘛，人逢喜事精神爽，也就不理会他这花花肠子：“那之前是辛苦你啦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我老公跟我道歉了，缠着复合呢。没办法，我要是不接受，他寻死觅活的，好吓人呢。”
小昭听见这欠揍的话直瞪眼，气都喘不匀了。
想想，三年前贺晋平刚来那阵，被喻遥领着出门一趟，直接引发以小昭为中心的0圈强烈地震，“想在他怀中纾解寂寞” 帅哥名单中新添一位驻榜小能手。谁不馋啊？刚听说喻遥分手那会儿，小昭惊愕万分，怒发冲冠，差点发动自己十万粉微博帐号给贺晋平来个渣男十连挂！
也亏得喻遥脸皮薄，苦苦阻拦了。
那他妈的现在又好上了？意思这帅哥不渣？那当初无病呻吟痛苦万状演给谁看呢？喻遥这小骚货凭啥独享这么美好的男人？
小昭酸得呼吸都含恨。
喻遥乐了半晌，在他翻脸前挂了电话，才想起还有许盈。
第二天收拾收拾，直接回了趟十三中。
现在十二月末，平安夜接近，校门外商业街挂满了花红柳绿的装饰品。去时九点半，学生在操场上跑的生龙活虎热气腾腾，老师在旁监视自己班做体操，喻遥逛了一圈，跟认识的前同事打了打招呼，溜达到一棵榕树下。
许盈拎着皮包盯着B入口一列方队，被喻遥拍了拍肩膀，一看见他立刻往后一跳：“干嘛啊？非学生教职工进来干嘛？没保安撵你出去？”
“谁敢撵我？”
许盈直冷哼，被喻遥拉住手又甩开：“告诉你，别他妈对老娘动手动脚。”
“姐姐！”喻遥忍不住笑，“还生气啊？那天瞒着你是我不对，但我就是担心你生气呀，你的意见在我眼里都快跟他一样重要了，不然我干嘛骗你？你也知道我舍不得他。”
许盈欲言又止，恨铁不成钢：“我是真心想棒打鸳鸯？你看看你这点出息，多吊他两天不行？等他痛哭流涕跟你道歉再原谅，你不舒爽吗？不快乐吗？”
喻遥怔了怔：“我倒是没想那么多。他脸皮薄，做到那种程度已经够了，再吊着，万一跑了呢？”
害怕成这样，许盈已知喻遥不是干大事的人，没点风险投资的胆量，直皱眉：“行了行了，随你的便，关我屁事。”
喻遥也好窝囊：“我真的爱他嘛。”
“知道了！”
“那中午一起吃饭？”喻遥笑眯眯缠着她，一直缠到办公室，几个男教师正在办公室聊天，其中一个叫魏衡，之前追了他小半年，看他跟贺晋平在一起后就放手了。
魏衡推着眼镜笑了笑：“小喻老师，回学校看看哇？现在在哪儿高就？”
“自由职业，暂时没急着找。”喻遥聊了几句：“过年后要跟家属去北方生活了。”
魏衡眼中掠过一丝痛意，很快恢复如常。上课铃声响起，他拿起圆规打算出门：“小喻老师，祝幸福啊。”
喻遥释然地笑笑。其他老师陆陆续续去了教室，许盈没课，在座位上查看期末摸底考试成绩单。喻遥坐她对面的位置，帮忙分析一摞卷子，一会儿，手机响了。
贺晋平来了视频，喻遥接了，一边继续跟许盈说话。
贺晋平散会后关上办公室门立刻给他打了这个电话，现在看他忙，便低头做自己的事。分析了两张表，喻遥还不理他，忍不住问：“你在干嘛？”
喻遥说：“我跟许盈看卷子。”
贺晋平静了一会：“能不能别看卷子。”
“啊？”
“看我。”贺晋平也不要脸。
许盈柳眉下撇，徐徐吐出一口恶气。
喻遥拿起手机走到窗口：“看你什么啊。”
“就看我，还看什么？”
喻遥简直要发笑：“什么时候这么黏人了？”
“黏人？”贺晋平笑了，“我？”
“还没自觉？”喻遥偷偷冲屏幕亲了一口，“回家再跟你说，拜拜。”
贺晋平脸映在屏幕上，目光不满地停留：“早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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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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