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白城往事 > 正文 第一百二十三章叛逆的热血青年
    沈夜白自觉到见过不要脸的人,却没见过像顾疏玲那样不要脸的人:害了人家的孩子,收了人家的“休书”,把人一家人搞得鸡飞狗跳,结果还有脸回来。不仅有这个脸回来,还在一堆人马的簇拥下回来,搞得跟那贵妃回家省亲一样。
    车停,下车,整齐有序铿锵有力的脚步声,噔噔噔,亲兵的仪容仪表都是相当养眼的,飒爽英姿,但邻里街坊想的却是:哇,这皮靴质量很好啊!
    顾淮深体质不错,伤得突然,恢复得也快,这才多久啊,就又可以活蹦乱跳了,当然,某些事还是做不得的,比如打架。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沈夜白此时颇能理解,只是碍于不能上前直接把人给捏死。而顾淮深那种不屑的表情,淋漓尽致的表现了什么叫“我就是喜欢你看不惯我却打不死我的样子”。
    芜香出来迎接的时候,兜里还揣着还几块麻糖,手里也粘糊糊的,高兴的直说:“少夫人回来了,啊,我有糖,超级甜,吃唔?”
    真不知道那两句话之间有什么逻辑关系,另外,也不是每个人都喜欢吃吃吃,尤其是那种甜得腻死人不偿命的糖果。
    说来也真是孽缘啊,顾疏玲的丫鬟似乎没有一个是正常的。文竹,前期没怎么接触不太清楚,可是后面却变成了个好打听,尤其是各种八卦,就连两个男人之间的八卦也不放过;槿榕,除了奴性重和习惯性的爱哭之外,也还好,可却为了一个不值得的情郎而联合敌人来对付自家主子;至于芜香,吃货的世界一般人不懂……
    顾淮深看这丫头心性单纯似乎只晓得吃,便问了几句,当得知她的名字之时,他哑然失笑:“哦,五香?名副其实啊。”
    按理说男子是不能随便进女孩子的房间的,就算是亲兄妹也得避点嫌。但脸皮够厚的顾少帅才不管呢,阿玲没有拒绝,他怕什么?既然大家都说她是兵痞,那他要是不痞还怎么对得起舆论?
    一个没心思说,一个只想着吃,顾淮深便没有阻碍的坐到了顾疏玲房间里,他坐在桌旁,自己倒水润喉,目光扫过屋内,除了被帘子和屏风遮挡住的部分,其余的似乎与清秋院里的摆设一样,很简单,一目了然。没什么看头,他便又去看阿玲,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便问道:“阿玲最近是喜欢这种微卷的发型?”
    “追个时髦罢了,”但实际原因却是,“简单些好,梳发髻太麻烦,还要挑选发钗之类的……”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了下来,然后打开梳妆台的抽屉乱翻一阵,顾淮深坐在外间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
    他正奇怪阿玲怎么了,便听到她说:“火舞流光不见了。”
    “唔?”顾淮深一怔,这不是当年用来验证阿玲身份的信物么?据说也是父帅送给三姨太的的定情之物,父帅很是看重,每每什么重大场合都要阿玲戴着这发簪出席,似乎不管他声多大的气,只要看见阿玲发上的簪便会强压着自己消气。顾淮深问道,“可还记得落在哪里?我派人去找。”
    顾疏玲道:“若我知道它落在哪里,便不是不见了。”
    “可还记得最后一次戴它是在什么时候?”
    芜香把麻糖咬得嘎嘣嘎嘣的,完全置身事外,倒是得顾疏玲自己去回忆。
    人啊,似乎一过了十七八岁记性就不好了,尤其是自己干过的事儿要一一回忆起来是真的很难啊。顾疏玲摇了摇头,表示不记得了,顾淮深也很为难,这样子要怎么找呢,先圈个地方挖地三尺,然后发个告示要全城搜索么?
    正为难着,听一旁的吃货芜香道:“可是那支又红又绿的玉簪?夫人寿辰那天,少夫人不是还戴过么?我看着就跟那萤火虫一样,记忆犹深。”
    顾疏玲一想,恍然大悟:是啊,那天还戴过的啊!可是,后来我放在哪里了?她转头看芜香,芜香舔了舔嘴角的糖渣子,眼睛转了转,无奈的道:“这个,我也不记得了,那天兵荒马乱的……”
    这也是实话,当时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谁还记得一支小小的发簪在哪里啊?
    既然有了线索,顾疏玲便沿着当日的情形回想,然后皱了皱眉:“难道是落在水里了?”
    很有可能。阿秀故意落水陷害,顾疏玲跳水救人,下去之前是衣冠整齐的,可是被人捞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头发散乱,那么一来,发簪便大有可能是留在了水里。
    顾淮深听了也点头说很有可能,便出门去捞发簪了。
    如果按照一般的话本子,顾淮深一定是身先士卒直接跳下水去,然后冒着刺骨的严寒替阿玲把发簪捞了起来。然后,顾疏玲看着浑身湿透的兄长,流下了感动的泪水,听着那嘀嗒的水声问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顾淮深则该眼神深情且朦胧的看着她,告诉她:“别说是湖水,就是龙潭虎穴,为了你,我也甘愿去闯。”
    然而,这些人都是不按套路出牌的人。顾淮深叫了两个亲兵进来,站在桥上,指了指微波荡漾的水面,道:“阿玲的发簪落在水里了。”
    要不说人家的亲兵训练得好呢?都不用说下文,两个人便已经纵身一跃跳进了水里,入水的时候还刻意压低了水花,如果水再深些,岸再高些,说不定他们还可以空中翻转七百二十度再以一个优美姿势落水。毕竟这两人是渔民出身,水性甚好,要不然顾淮深也不会让他们下水捞东西了。
    两个亲兵有意在少帅面前露一手,除了以相当不错的跳水姿势搏人眼球,还直接潜到了水里,都不用出来换个气什么的。好在这水塘不大啊,要不然这么搜索起来可就真的是大海捞针了。又好在这不是江河湖海,流动性不强,要不然恐怕就只能去下游的某一块沙滩上等着,看那簪子什么时候能够冲上来了。
    顾淮深站在桥上,看着那将近两人深的池水,以及旁边的假山玩石,感叹阿秀这女人对自己也够狠的啊,但他更心疼阿玲,居然在在春寒料峭之时被迫入水,真的是很辛苦啊。
    两个亲兵已经换了两次气了,但还没有找到发簪的踪迹,难道并不是落在水里了?
    正思想之间,顾疏玲却也来了,她身后的芜香暂时没有吃东西了,但嘴巴像是兔子嘴一样一动一动的,格外抢镜。
    上一次的跳水及陷害应该还是留下了一点儿不好的印象的,顾疏玲瞄了一眼水汽氤氲的池子,问:“还是没有找到么?”连她自己也怀疑是不是没有落在这儿。
    “别着急,他们水性很好的,哪怕把池子翻过来找一遍,也保证会找到的。”他以为她是担心丢了发簪会被父帅责骂,毕竟这是那个自诩“怀旧且深爱三姨太”的顾大帅表面上很稀罕的东西。
    然而,顾疏玲并不是怕这个。她道:“嗯,好,我去准备点儿热汤,这样的天气在水里泡着可不舒服……”
    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亲兵如同游鱼一样咻地一声从水里冒出了头,手里却举着一支荧光点点的发簪,他的发上、衣领上、手臂上,乃至发簪上都骨碌碌的滴着水,连同那浅绿绯红的簪子都像是一滴很大的水珠,晶莹透亮,前所未有的漂亮。
    东西找到了,人也上岸了,被问及是怎么发现的,回答:“簪子被水流冲到假山的石头缝里了,差点儿就看漏了。”
    失而复得皆大欢喜,看着浑身湿透站在那儿都聚了一滩水的亲兵,顾疏玲让芜香把人带下去找衣服换了,又每人赏了五十大洋,顺带美餐一顿。
    不得不说,跟着顾疏玲混,这福利还是相当好的啊,有吃有喝还有赏钱拿,其中一个小哥还因此与未来老婆有了第一次见面。就连顾淮深也说:“看来还是阿玲厉害些啊,我在这儿站了那么会儿,吃了那么多冷风也没见着,你一来就找着了。这发簪看来还认主人呢。”
    “莫不是兄长你故意让他们等着我来才说找到?”顾疏玲用手绢擦干簪上的水渍,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回兜里,最后锁在匣子里。
    芜香对此有不同的观点:“兴许是听到热汤两个字才有了动力呢?”
    诶,这就是吃货的动力是不是?
    顾淮深没有立马就回顾府,他在沈家住了两天。
    第一天,他以沈家安保不过关为由,让自己的亲兵在全府上下走了一遍,剔除所有可疑的地方。沈夜白等人哪里会让他这样嚣张,然而顾少帅总是有歪理的:“一个戏子都可以溜进府来杀了你们的管家,还要说自己的安保好么?”南琴刺杀沈勤一事虽已结案,但也的确说明沈家的安保漏洞太多,所以顾淮深就道:“我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嘛。”
    看,我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无话可说。顾淮深就名正言顺的让那十多号人把整个府邸都过了一遍,除了无人居住的东厢房。这是顾疏玲说的:“那里是他们的禁地,因为沈阅安便是死在那里的。所以,为了不必要的矛盾,就跳过那儿吧。”
    顾淮深答应了,但在路过东厢房外时,他看着那把挂在门上的锈迹斑斑的大锁,警惕的看了一眼,却是没有进去的。而这满地的枯叶,还有那隐藏在枯叶下的点点铁锈,都被那整齐的噔噔声抛在身后。
    第二天,顾淮深与沈夜白约了喝茶,茶吃了他便带人撤回了顾府。准确的说应该不是约,而是两个人狭路相逢了,顾淮深看着沈夜白依然微僵着的脖子,沈夜白看看顾淮深小人得志的表情,两个人心里都各自翻涌一番,都想把对方胖揍一顿以解自己的不爽,但又由于各种原因,两个人都没有动手,反而尴尬的笑了起来。
    所以,顾淮深便提议:“出去喝一杯?”
    喝就喝,沈夜白也不怕他在饮料里下毒,便也挑衅的道:“好啊,就怕你被我喝趴下。”
    顾淮深心道:哟,不得了哦,这是要跟我比喝酒啊?吹瓶子我还没有怕过谁。
    本来是要男子气概一点直接灌酒的,可是出门的时候先后又遇到顾疏玲和阿秀。得知了他们的想法之后,顾疏玲淡淡道:“喝酒误事。”说着还淡淡的看了顾淮深一眼,似乎潜台词还有什么“酒后乱性”“酒壮怂人胆”啊之类的话,顾淮深便只好说:“我们……不喝酒,喝茶。”
    沈夜白嘲笑顾淮深没气概,可话还没说完便向前几步碰到了阿秀,阿秀哭哭啼啼的表示他伤还没有好喝酒伤身,说着还哀怨而仇恨的看了顾淮深一眼。最后沈夜白也只有妥协:“放心,我不会伤害自己,也不会留你一个人的。我不喝酒,我……喝咖啡。”
    最后出门的时候,两个人都无奈的对视一眼,苦涩的笑了。
    而顾疏玲和阿秀,也在落水事件之后第一次再见,人前的阿秀照样是柔柔弱弱的,只是这一次还多了几分恐惧,似乎是上一次被害的阴影太深了。
    顾疏玲目不斜视,声音冷淡:“你赢了,可我也没输,来日方长。”
    这便是分明的下了战书了,只等着有朝一日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若说心里不怕那是假的,可想到沈夜白现在的情感态度,阿秀便又有了底气。沈夜白那个人,对待感情单纯而专一,既已见识过这般劣迹,那么他便不会再正眼看顾疏玲。除非顾疏玲自愿离开沈家没有羁绊,否则她势必只能一直憋屈。
    而顾淮深和沈夜白二人,一个说茶,一个说咖啡,可是最后意见分歧没办法,便直接在小摊子上一人来了一碗馄饨。
    犹记得去年七夕节,顾淮深连夜赶回,一场假面舞会,那一支舞,他还记得,曲子,舞步,还有那嘈杂的人群,以及柔软的呼吸。
    而当时,沈夜白似乎也同顾疏玲一起去吃了馄饨,然后听了一个心灵鸡汤,他本以为她也有痛楚,可现在想想,真是讽刺啊。恶毒永远是恶毒,根本不能用悲惨的曾经作为借口。
    以前每一次都是同女孩子来吃馄饨的,这一次居然换成了一个大男人,而且还与自己有着很大的仇恨。这一点让沈夜白郁闷了很久,他甚至想过要不在顾淮深的食物里投毒,毒死他然后再找顾疏玲报仇算了?但最后,他还是没有这么做。
    而顾淮深,他直言不讳:“老子讨厌你,非常讨厌,如果不是阿玲拦着,以我以前的脾气,早就提了刀把你砍成饺子馅儿了。”
    沈夜白也直抒胸臆:“彼此彼此,要不是为大局着想,我分分钟想要给你来一斤砒霜。”
    顾淮深道:“男人之间看不顺眼可以直接打一架,死了也没什么,可男女之事太过复杂。”说着,他突然把碗重重的一摔,“你最好别老是惹阿玲伤心,要不然我会忍耐不住剁了你!”
    “你也真是有够无理的,你怎么不睁眼看看,到底是谁在害谁?”书生也是有脾气的,“我的生活,我的幸福,全部被一个顾疏玲搅得乱七八糟。坑害,人命,你眼瞎啊?还是你们军阀都是这么蛮不讲理?”
    顾淮深冷哼两声,总觉得沈夜白虽然有理吧,但太弱了些,看有种被负心人抛弃的哀怨女子的感觉,浮现出的痴男怨女一词让他恶寒。
    然后,虽然没有喝酒但是都有些醉了的两个人开始疯了。顾淮深直接扯着沈夜白的领子:“你最好别再辜负阿玲的情义!”
    “情义个鬼啊,”沈夜白挣脱开来,觉得肩上的伤隐隐作痛,这让他脑子有点儿乱,而脑中也走马观花的浮现过许多的人和事,“我和她,根本就没有情义!”
    “那你当年给她那个明媚的笑容,给她一饭之恩?那你干嘛要娶她?那你干嘛搞暧昧给她希望?”
    “什么笑容?我之前根本就没见过她,哪里来的一饭之恩?娶她,你以为这是我想的啊,这是你们硬塞给我的,连离婚的机会都不给我,我能怎么办?暧昧?鬼跟她搞暧昧了?”
    “你敢说七夕灯会和梁家巷的时候你没有逗她笑过?八九年前,李庄,难道不是你这个小少爷给了一个女孩儿笑容和食物?阿玲便是记着这个,才会对你念念不忘,才会违逆父帅也要嫁你!失忆,你果然是失忆啊,你怎么不把自己是人也忘了呢?”
    沈夜白怔住了,他曾被歹人重击头部失忆了一阵子,虽然后来手术了也恢复了很多,但多年前的小事他是着实不记得了,他一直以为那是顾疏玲的花言巧语,可原来确有其事。
    然而,就算这样又如何?小时候的话语如何能当真?他现在喜欢的是阿秀,只有阿秀。
    “早知如此,你说什么要保护她?”顾淮深爆了一句粗口,这才冷冷道,“我是杀人不眨眼的无礼兵痞,你们都晓得的,护妹狂魔,我的姑娘不容许你来伤害。”
    也许正是由于这一番话,倒是起了反作用,谁能想到沈夜白的逆反心理这么重?
    所以当晚,沈夜白喝得醉醺醺的进了顾疏玲的卧房,粗鲁的撕开那帘子,心里想的却是:明明是你们把这包袱硬塞给我的,却一再质问我为何不喜。呵,不就是喜欢嘛,不就是夫妻么,我如你们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