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白城往事 >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扳倒顾家
    虽然对于沈夜白而言,酒后乱性是非常了不得的大事,足以慢慢击毁他的心理防线,不管是自己的贞操,还是略有洁癖的爱情观。
    可是,幽幽乱世,纵然儿女情长可以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总也不及时代的风云变幻来得精彩。
    顾淮深身负剿匪重任,这一次本就是提前回来的,虽是胜了吧,却也总有违逆军令的嫌疑。好在上峰只是发了电报轻描淡写的提了一句,没说其他,便又把人派了出去。这便是易帜改建的缺点,什么事都在管束之下,再没有单干时的洒脱不羁。但顾淮深也从不是独裁者,以前他也得受父帅约束,现在不过是多了一重管教而已,反正他又不是不服管的孙猴子,只要是为了大局考虑且又不会伤到自己在意的人,也没什么可计较的。
    所以,白城这边的事还在里继续,他便连夜回了前线,也就根本不知道沈家深宅里发生了什么。
    而在此期间,很多事情也都开始酝酿发酵。
    沈家的生意由于上一次战火的影响,损失巨大。虽然后来有些回暖,但是总归很难回到过去的辉煌。尤其是官僚资本主义和外国资本的侵袭,就更是没有昔日的场景了。沈老爷不得不亲自出马,但年龄和身体还是一个很大的限定因素,所以,在不得不服老的同时,他又暗中加紧了研究那荒谬而逆天的长生不死药。而生意,交给顾疏玲又不甘心,交给沈夜白又不放心,沈老爷也是焦头烂额,第一次责怪自己为什么不趁着年轻力壮时多生几个儿子?
    所以,思来想去,沈老爷在那种万分纠结的情况下,还是放权了一小部分给顾疏玲,便是由她和沈夜白亲自出席剪彩的首饰行,还美其名曰“疏玲身体不好,不应该在这种事情上操心”。而大头的买卖,便让跟随沈家多年的老伙计来打理。
    顾疏玲知道沈老爷心里的小九九,却也不点破,她的心思现在并不在此,只是敷衍着现事。
    顾大帅也已经回到了白城,与顾淮深几乎是一个刚走一个就刚到的完美错过了。一回来自然是要听到自己儿子的丰功伟绩的,什么痛扁赤匪,什么护妹狂魔,自然还夹杂着违背军令的电报。本想骂一顿的,但人已经离开了,这要是拉着电话线或者发了电报去责怪,又显得小题大做,便也作罢了。而顾大小姐推阿秀入水的事情也传到了他耳朵里。这种大人物对于这类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自然是没有兴趣的,反倒对于女儿的狠心颇为赞赏:“呵,不愧是我顾恒平的女儿啊。”
    然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顾大帅又冷笑着把宽大的手掌按在一张背面朝上的白纸上,眼神变得阴鸷:“呵,不愧是我的好儿子好女儿啊,呵呵,真是好极了!”
    半晌之后他才把那白纸翻转过来,正中央印着一朵鲜红欲滴的梅花,红似血,就像是人血染上去一样。
    毒蛇总是隐藏在草丛和夜色中的,无声无息的潜伏,不会发出一点儿响动,连带着浓厚的戾气都藏住了。可是,一旦时机成熟,就一击必杀,少有人能够逃得过那毒牙。而顾大帅,他自以为自己便是那隐藏的毒蛇,而他蓄势待发将要攻击的便是自己的子女。
    然,隐藏的毒蛇绝不止那么一条,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冯家兄弟自然便是其中最可怕的蛇了。
    政、变这种事总是酝酿得如同山西陈醋,而来得却是疾风骤雨。
    冯柄谦已然谋划了多年,这一击,倒也的确是雷霆之力的。先是在此之前就已然取得了顾大帅的信任,先不说自己取代了夏舟参谋长的位置,后又把顾淮深远派了出去,大部分的兵权都落在了他的亲哥哥冯平军长的手上。现在的顾大帅,若是没了冯家兄弟两个,怕也只是个又盲又聋的光杆司令了吧?
    就是在这样内里架空的情况下,心思缜密的冯柄谦还没有忘了上级。钱总是能够结交大部分人的,利益的勾结也是从古至今的话题。更何况,冯柄谦的中伤可不是空穴来风,他向上峰所控诉的有关于顾大帅的罪证也的确属实:一、仗势欺人,吞并民族工业。证据是与白城首富沈家联姻,借沈家之手压榨其他商户。二、纵容绥靖,滥杀无辜。不管是顾淮深手刃特派员,还是夏舟灭门戏班,这都是实打实的存在。三、私德混乱,手负人命。与儿媳私通乱伦,而儿媳与幼子又死在女儿之手。四、制造瘟疫,挖坟掘墓。冯柄谦指出梁家巷的瘟疫是顾大帅伙同外国人做秘密实验造成的恶果,而在那山洞中发现了古甬道遗址又成了挖坟掘墓的证据。五、私通洋人,通敌卖国。秘密实验和与德国人的军火交易,这又在说卖国之事了。
    其实,这样的罪证未免有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的感觉,毕竟人家私生活上的事情怎么也能拿出来作为证据呢?至于其他的,似乎都是发生在过去啊,在易帜之前的罪孽却成了现在的罪证,这让人难以接受啊。
    然而,上面才不管这些呢,硕鼠硕鼠,只要有黍便要狂啃,况且通敌卖国这种事已经是很敏感了,而其他的罪证又足以调动起极大的民愤。你说这么大的民怨了,办了你又能怎么样?
    所以,上峰行动迅速,派了几个专使过来,打着要去广州路过白城要叙叙旧的幌子,又因为这几个人的确与顾大帅有过交情,这便没有防备。哪里晓得这酒刚端上桌,一杯酒还未完全下肚,专使就变了脸,直接叫人把顾大帅给软禁了。
    顾大帅一头雄狮啊,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随即大发雷霆,但喊了几声发现没有警卫进来拿下这该死的杂碎,这才发觉事情不对。他低斥了一声:“妈的,你们合起活来阴我!”他看的是坐在旁边陪客的冯柄谦,想必也是知道了这家伙的阴险,一时觉得自己怎么会不信自己的亲生儿子反而会相信这样人面兽心的白眼狼?
    冯柄谦脸上仍是谦恭的笑:“大帅,公道自在人心。专使这次来,是要调查你的罪证的。大帅还是不要反抗的好,好好的配合调查,不要伤了大家的和气。”
    “罪证?什么罪证?”当罪证扔到他面前时,顾大帅像是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差点儿就跳了起来,脏话也随之爆了出来,“你他、妈的就是想要老子死!”
    说着他就操起酒杯就往冯柄谦脸上甩,砸了他一脸的酒水,哗啦啦的顺着面颊流下来,然后,额头上又沁出血丝来,融进酒里。
    冯柄谦没有动,当然那酒杯来得有点儿快,他一个书生也根本躲不过去,只能生生的受了这一砸。他拿帕子抹了抹脸,也并不愤怒,只是说:“大帅,看来还要加上一条拒绝调查杀人灭口的嫌疑啊。”
    顾大帅大叫一声,大手一扯一掀,桌布就没了,满桌的酒菜哗啦啦的洒了,盘子和酒杯乒乒乓乓的摔了一地。然而,在顾大帅揪着冯柄谦的领子就要揍人的时候,就有一大队荷枪实弹的卫兵噔噔噔赶了进来,本是穿着顾家的军装,但枪口所指却是顾大帅的头颅和心脏。
    这分明就是计划好了的,断了顾大帅所有的后路,逼得他不得不束手就擒。然后,毕竟是火气大的,哪怕要投降吧,顾大帅还是揪着冯柄谦的领子,然后狠狠的唾了一口:“妈、的,你要是整不死老子,老子就要整死你。”
    冯柄谦半睁着眼,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似乎早就猜到了顾大帅会说这样的话,他淡淡道:“大帅放心,你绝对没有这个机会。”谦恭的笑容变得阴寒,“大帅教我的,成大事者必是要心狠手辣,连妻儿都可以抛弃。柄谦受教。”
    就这样,风光了大半生的顾大帅居然如此这般就成了阶下囚,而白城的权利便由冯柄谦接管了。这还不够,毕竟顾大帅还有一个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好儿子。所以,一顿合计,他们先是隐瞒了顾大帅下台的消息,只说舟车劳顿的着了风寒要休养,便把人幽禁到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又去了电报,也说顾淮深剿匪无功,顺便把顾家私生活上的丑事也都暴露了出去,让顾淮深受人非议。然后,再趁热打铁,直接把顾淮深的兵权给夺了,用的还是请君入瓮的老套路,以顾疏玲出事了为由骗顾淮深抽身赶回,然后直接守株待兔,绑了人去。至于原委,很简单,以权谋私临阵脱逃,名正言顺的就除了人的兵权,也软禁了起来。
    至于顾疏玲,这顾家的大小姐,本身是不具备威胁的,毕竟所有人都晓得,她的一切优渥和特权都是顾家给的,没了父兄的扶持,她什么也不是。但到底她还是沈家的儿媳妇。
    冯柄谦也知道顾疏玲与沈家的关系并不好,当然,似乎顾疏玲跟所有亲人的关系都不好吧?她父兄暂且不谈,而楚青,顾疏玲的嫂子,一起长大的小伙伴,本应亲如姐妹的,但是楚青却恨她恨到了一种无可附加的地步。
    所以,冯柄谦才那么容易的就把楚青拉倒了自己的阵营。当年那个神出鬼没的黑衣人,便是他和大哥冯平。而他之所以要拉拢楚青,一是想要借助这个女人的仇恨离间顾大帅与顾淮深的关系,为他以后的计谋和鸠占鹊巢打下基础;二是要由楚青探听一些自己无法接触到的隐秘;三便是策划了楚青的死,给顾家人的关系种下一颗定时炸弹。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顾疏玲,说她是杀人凶手,而顾淮深的据理力争甚至威逼利诱自然让顾大帅失望,从而埋下戒心。这样一来,顾大帅便慢慢的不再相信顾淮深。也的确如此,顾大帅不仅把夏舟的位置给了冯柄谦,还把顾淮深隔离出了这个圈子。如果不是因为上一次易帜之事,冯柄谦兄弟应该早就已经把白城握在手中了。
    但是现在,也不算晚。
    还有一点,当时冯柄谦按照计划到梁家巷接应顾疏玲,虽然他收到的情报是古墓遗址秘密实验,但是他心里又隐隐觉得并不那么简单。可是,他一直没有机会亲自进去看看,其一他所带人手不够,只怕弄巧成拙反倒把命丢在了那儿,其二,自己本就是隐匿身形,贸然前去只能打草惊蛇暴露无遗,于他后面的计划无益。所以,便也只有放弃。而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甬道又已经被炸了,再没有机会。
    可是,就这几日,他居然看见顾大帅盯着一张白纸梅花发愣,然后,他又猛然想起,自己似乎也在某一期的报纸上看到过类似的图案。他派人排查筛选,终于找到了那一期报纸,也问过报馆的人,却没有任何有用的线索。可是,山重水复之时,有人提出,这个梅花印子很像沈家已逝的沈勤管家所用的象牙印章盖出来的戳子。
    这么一来,线索又回到了沈家,回到了顾疏玲身上。冯柄谦阴笑道:“呵,看来大头还藏在水下啊。”
    于是,冯柄谦一边派人沿着蛛丝马迹继续追查,自己却找了沈老爷谈合作。然而,看惯了这种军阀作风的沈老爷却婉拒了,倒不是说他有多么高明多么睿智,只是他这个年纪了只想着那荒谬之事,如何能与他人资源共享?所以,只打太极一样的扯来扯去,说什么沈家是老实的生意人家,还要请冯长官以后多多照顾之类的。
    冯柄谦自知问不出什么,况且这沈家的背后也的确是和南京的高官有联系的,他已经撂倒了顾家,可不敢那么屌的去对付沈家。毕竟他也知道这其中关键,若是那么容易就能搞定一个商户,顾大帅就不会把女儿嫁过去了,而是直接拿下。顾大帅都没敢直接拿下的商户,肯定是不一般的,还没有站稳脚跟的冯柄谦自然不会正面与之为敌。
    但,暗中为敌却是相当符合冯柄谦的心性的。
    海啸、火灾,兵祸、强盗,同行打压、洋人压榨……再加上一系列的金融法和税法,以及顾大帅通敌卖国大罪的余波,这些东西压得沈老爷喘不过气来,也不甘把自己的王牌使出来,便商量着北迁,远离这个更不要脸的白城长官,去南京,那儿还有自己的产业和靠山。
    而比这些祸事更悲催的是,沈老爷信任的、在沈家干了十多年的老伙计居然也靠不住,洗钱的洗钱,贪污的贪污,更有直接被冯柄谦收买了的。总之,这几个被沈老爷看做亲信的中流砥柱也弯了倒了,狠狠的坑了他一把。
    沈老爷欲哭无泪,反观由顾疏玲照看的首饰行还算不错,可到底亡羊补牢悔之晚矣。而且,这个顾疏玲啊,现在可是卖国贼的女儿,这要是连坐起来可不得了,况且她还晓得一些自己的秘密,难保她不会泄密。所以,哪怕如此,沈老爷依旧没有停止弃而杀之的念头。
    然而,此时还不是动手之时,毕竟谁也不晓得顾大帅那伙人会不会死灰复燃卷土重来?而且,似乎自己的儿子沈夜白现在对顾疏玲的恨意也没有以前那么深了,甚至还会偶尔护她一下。这让沈老爷不高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兔崽子,什么用都没有,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早就把你丢粪坑里溺死了。”然而,虽是这样想,却断断不会这样做,那已经是他最后的唯一的儿子了。
    所以,沈老爷铁了心要在北迁的路上悄无声息的杀了顾疏玲,不管是事故身亡还是因病猝死,都无所谓,只要人死了且又抓不住把柄,一切都是好的。
    多股势力都在交错博弈,顾大帅等人自然不会心甘情愿的认罪伏法,冯柄谦也不会甘心把好不容易单手的权利再次交出去,而沈老爷也不会轻易的认输,至于顾疏玲……她忙了那么久,终于该得到回报了。
    冯柄谦不太理解,顾大帅之事明明已经证据确凿,为什么上面还不定罪?他也问过,可没有具体的回复,只有一个模糊的回答,说是上面的大人物也插手了进来。
    冯柄谦不太明白,难道事情到了这份上还有回转的余地么?他知道,如果顾大帅不死,死的就必然是他了。所以,他就更加卖力的要致顾家父子于死地,当然,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所以,顾疏玲也必死无疑。既然要北迁,那路途上便是绝好的埋骨之地。
    顾疏玲并没有察觉到危险,一是她自认为没有非死不可的必要,二是她的身体的确很差,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思考那么多,她只晓得沈老爷对自己恨之入骨必须防备。
    顾疏玲面无表情的喝下一大碗黑漆漆的中药,吃了个蜜饯,这才皱起眉头来感叹一句好苦。得不偿失的梁家巷之行让她感染了某种病毒拖垮了她的身体,长时间的服药也要让她的生理机能都紊乱了,比如月事。虽然以前常自夸说自己懂医术,可也只有她自己晓得,那种伤风感冒啊止血包扎啊的还行,其他的就算了吧,她连诊脉都诊不利索。问过医生,医生只说慢慢养着总会好的,至于月事,乃是服药的副作用,也没什么办法。既然没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她也不乐意每天都看到那白大褂了,便只按时拿药吃药,不再要医生来诊脉了。
    至于兄长的困境,她自然知道,她对冯柄谦没什么好感,却不晓得这个人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还好,最后她及时拉了回来,就凭一封匿名信,她便保住了兄长的命至于顾大帅的命,那是上峰想太多没杀,顺便保住了而已。
    顾疏玲的一封匿名信,直接递到了高层,很简单的内容,说的却是长生不死之事。
    荒诞无稽,却又让人遐想连篇无法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