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白城往事 >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暴露身份
    抓到了顾淮深的把柄,顾郁楼做起事情来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了,那些以前得罪过她的人统统没了好下场,从长沙到白城,少有人逃过。而顾淮深护妹狂魔的名头又响了一层,以前只护一个,现在却是一双,哪个都不能惹。
    顾疏玲一如既往的冷漠,就像不关她的事一样,然而她心里却是有感觉的。原来所谓的护妹狂魔护的是妹妹啊,只要是他的妹妹,他都会护着的吧?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呢……
    然而,这样的想法也不能欺骗自己,因为自始至终她都晓得顾淮深对她的感情。虽然平时会因为不伦与禁忌而无法表白和公开,但那种压抑的爱啊,在生与死的抉择、在暗夜的时刻,便会肆无忌惮的散发开来。就像当日兄长把她从水匪手里救出来时,她听到了,听到他说对不起,听到他说我爱你。
    因活而止,将死则生。他们之间的感情无法在任何时候说出,不管是太平盛世还是烽火连天,所有人都会唾弃这种不伦之恋。从她成为顾疏玲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可是,在生与死的那一刻,他依然不厌其烦的说着喜欢说着爱。只有死亡可以分开,只有死亡才能剥离,也只有死亡能够激发爱情。
    顾疏玲清冷的笑,将手中写满蝌蚪文的纸片扔进火里烧成灰烬,然后摊开手看着掌心的纹路,自言自语道:“命运也就是这样了……”
    沈夜白穷追猛打非要查出所谓长生的秘密,却又处处碰壁,花光了钱财甚至连吃饭和住处都成问题。就连以前被视作生命的小提琴也不得不变卖了。他站在当铺前,手里握着当票和钱,眼睛却死死的盯着他的小提琴,不住的嘱咐朝奉轻一点别碰坏了,说自己一定会回来赎它的。
    虽然生意人都擅长迎高踩低,但这朝奉在此工作了几十年,也算是见证了沈家的兴衰,便道:“沈少爷啊,你这个样子是不行的。你这样打听消息非但什么也得不到,还白白浪费钱。如果你一定要打听什么的话,去黑街找影人吧,他们兴许晓得什么。”
    沈夜白谢过了,便真的去了黑街,找了影人。他的问题是,世界上有没有长生不老的可能。里面没有回答,半晌才丢出一本手抄的笔记,里面是各种史书和笔记小说里面关于长生不老之事的概述。
    沈夜白要问的根本不是这个,又重复了一遍,还加了个限定语,说的是与现在的白城有关的长生不死之事。
    里面又沉默了,好久之后才扔了个锦囊出来,沈夜白还以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结果却是他早先递进去的大洋。
    没有答案,所谓的影人也不知道答案。而此时,沈夜白终于晓得了神乎其神的影人是什么了。不过是一群乞丐,混迹于街头巷尾,自然晓得些许八卦,在有心之人的利用下故弄玄虚罢了。
    但是,沈夜白却还是意外的听到的听到一句:这件事儿大小姐也让我们……虽然戛然而被人打断了,但是已经可以知道,顾疏玲曾经也调查过这件事。所以,她一定是知道的。
    沈夜白潇洒的一撩刘海,目光澄澈,他势必要从顾疏玲那里得来详情,不管是骗的哄的吓的还是逼的,反正他骂也骂过打也打过甚至还用刀子威胁过,不怕再来一次。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顾疏玲在清秋院里深居简出的,他压根没法儿靠近,又如何要从她口中得出答案?
    天遂人愿,当天,顾疏玲居然独自一人出门了,去的是一片陵园。沈夜白远远的跟着,发现顾疏玲在祭拜一个无主的孤坟。然后,他就悄悄摸了上去,把早就准备好的水果刀横在她脖间,问她那件事。
    顾疏玲惊呼了一声,在听到沈夜白声音的时候冷静了下来,她也不看他,目光只看着空无一字的石碑,淡淡的道:“我不是百晓生。”
    沈夜白气恼:“别和我打太极,我不想伤你,我就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顾疏玲淡笑:“为什么?你舍不得么?”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第一,沈夜白又不是天生的杀人狂,自然不会动不动就抹人脖子。第二,他们好歹有过夫妻之实,一个男人,心若是不够狠,是很难对自己的女人下手的。虽然沈夜白还是嘴硬的不承认她是自己的妻子,可到底他享用了她的身体。
    沈夜白跺了跺脚:“这关乎到我爹娘的死,我没有力气同你胡闹,你便把你晓得的都告诉我。”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你把真相告诉我,让我知道你未曾害死我的双亲不是我的世仇。
    他任性而无能,还常常误会她,可也并不想她与自己父母的死扯上关系。这是人之常情。
    顾疏玲蓦然扭头去看他,脖子上被划出一道小小的血痕,吓得沈夜白哎呀一声收回了刀子,看着她脖子上的血痕发愣。
    凶徒总是得有人惩戒的,坏人也总是会受到天谴的。顾疏玲不是一个好人,但也没有坏到底,她只把这划伤当作惩罚,这样也能够让她在下一次动手之时有一个可以麻痹自己的借口。
    她看着沈夜白惶惶不安的眼,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要背负一份不属于自己的仇恨和责任,这种感觉她懂,感同身受。所以,她拧了拧眉,扯了衣领摸了摸脖子上的鲜血,道:“如果你确实想要知道什么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
    沈夜白的眼睛亮了,催促她快讲。
    顾疏玲自然不会把真相都说出来,只说那长生不死药的来历,以及沈老爷丧心病狂的炼丹试验。还说了南琴以及沈勤的往事,最后她道:“所有想要长生不死的人都已经死了。”
    虽然大部分内容沈夜白都已经从父亲口中听到过了,可到底他得了个前因后果的详情,两厢对比,便又显得二人的说辞都是实话了。
    沈夜白消化了一下又问:“那么我爹,是不是你杀的?”
    沈夜白的怀疑不无道理,便是因为得知沈老爷要害她,所以顾疏玲才会先下手为强。
    顾疏玲抿了抿唇,轻声道:“不是。”自然不是她亲自下手的,可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死在她的谋划之下。但是,她还是说了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不想那么早就让沈夜白恨她,所以她说,“沈夫人的话是真的。”
    是啊,是沈夫人杀了沈老爷。乍听之下与顾疏玲毫无关系,可是事实上呢,这两个人都是因为她的缘故而死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从来都不相信顾疏玲的沈夜白,这一次居然相信了她。他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道:“谢谢你肯给我一个真相。”同时也谢谢你为我谋了一条后路,虽然我并没有领你的情。
    顾疏玲问及沈夜白接下来的打算,沈夜白说想去房州看看。顾疏玲没有说什么,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让他忘记白城的一切永远不要回来。
    然而,就算她高抬贵手放过仇敌,他却不会,老天爷也不会。
    低矮了大半辈子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顾郁楼,在威胁兄长为己所用之后还不够,更是变本加厉,整个人都像是被欲望填满了的怪物。但是,只要她不伤害阿玲,顾淮深也不会反悔。
    可是,这也不代表顾淮深可以眼睁睁的看着顾郁楼害林叔。只因为之前作为顾家管家的林叔站在大小姐的立场上说过顾郁楼的不是。
    这位老管家几乎是看着顾家兄妹长起来的,虽然现在已经退休在家,但这情分还是在的,顾淮深对林叔还是敬重有加的。所以,在得知顾郁楼要对林叔下手的时候,他忍不下去了,暗自解决了那个在林叔饭菜里放迷药又要放过烧家的杀手,然后拿着证据回去气势汹汹的质问顾郁楼:“你这是疯了,想要杀尽天下人么?”
    顾郁楼冷冷的笑了两声,扬眉道:“所有欺辱过我的人都该死。”
    “那是林叔!”顾淮深道,“是在顾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管家。他如何得罪过你,你怎么会连他都不放过?”
    “兄长,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事你都有理由阻止啊?”顾郁楼道,“就因为我刚刚回家,所以我的尊严我的自尊都可以让人随意践踏么?林叔?呵呵,如果他说顾疏玲是个卑劣无耻的贱人,你也可以无所谓么?”她抚摸着手肘处的一个伤疤,想起当日林叔推她的那一下,嘴角微微上扬。
    顾淮深怔了怔,然后才道:“即使如此,也用不着杀人放火吧?”可他自问,若是阿玲遇到这种情况,他也不会置身事外。
    顾郁楼呵呵的笑,坐了下来,将顾淮深带来的迷药倒入旁边的鱼缸里,药粉渗入水中,融合不见,而那两三条金鱼还在闲适的游荡。她眯了眯眼,看着缸里的鱼,道:“兄长你知道吗?我从小颠沛流离吃尽苦头,所有人都可以欺负我,都可以骂我可以打我。童养媳、小丫鬟、小戏子、粗使女,还有在冬腊月的雪天,被人扔在垃圾堆里,雪花把我裹了起来,旁边是刚刚冻死的野猫。我那时候才五岁,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却怕自己也会像那只野猫一样,第二天就冻成了冰块再也醒不过来。”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小时候的事儿,脸色差得就像是冬日里的雪花。最后,她抹了把脸,复又笑道:“所以,我羡慕嫉妒那些有钱人。既然老天爷没有要我死,那么,我便要好好的活着,活得比谁都好。我不豁达不宽容,所以,那些欺我负我凌我辱我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有些人,有些时候,他们的幸福便是建立在旁人的苦楚之上的。
    顾淮深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长呼了一口气,缓缓道:“记得你我的协定。”
    顾郁楼巧笑倩兮:“兄长说的是。”
    迷药的药效已经上来了,金鱼也翻了白肚浮了上来,像是死了一般。顾郁楼用一双死鱼眼紧紧的盯着鱼缸,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好久才自言自语道:“我要的一切都已经有了,可是还有一个人一直在我身边晃……”
    是了,是顾疏玲。这个大大的侮辱了她、与她争夺幸福的女人还活着,顾疏玲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自己过去的昏暗,像是她肉中的一根刺,隐隐作痛。
    所以,在一次次把人逼上绝境之后,顾郁楼居然阴差阳错的晓得了顾疏玲此生最大的秘密之一:身份。
    这事来得蹊跷,却恰巧被顾郁楼碰上了。就像是话本子里的巧合一样,坏人总是会偷听到好人的秘密,此时却也没有免俗。
    这事儿细算来应该是顾淮深的过失。在看着顾郁楼和沈夜白之时,顾淮深居然意外查到了些琐事,而这些事却是在指证顾疏玲设计杀害沈老爷。得知此事的时候,顾淮深也些许的震惊和愕然,他总以为阿玲事事需要他的保护,可原来她已然能够独当一面。可是,这样独当一面的坚强却是双手沾血为代价,这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而这事情又明显不会那么简单,他更愿是自己想多了。所以,他去找她,也是在那么多天里再见她。他问她,旁敲侧击的试探:“阿玲最近在忙什么呢?”
    忙什么?不就是忙着双手沾血报那一份根本不属于自己的深仇大恨嘛,同时又自以为是主持正义的使者要理所当然的处罚所有贪欲缠身胡乱宵想长生的人。
    然,顾疏玲没有告知他实情。纵然她明明晓得兄长从不曾骗她,可她却无法坦诚。因为此时此刻,她正在设计的便是顾大帅,和那身后的妄想不死的高官。
    你要害人家老爹,总不好那么坦诚的说吧?
    于是,顾疏玲道:“不过随意走走停停,一切如常。”
    顾淮深是护妹狂魔,这是众人皆知的。而很多事情,只要顾疏玲说,他就会信,这也是事实。尽管现在他明知她说的是假话,却也并不拆穿,依然自欺欺人。因为接下来顾疏玲又说了一句:“也许我一个单身女郎,正在四处寻觅自己的良人。”
    这自然是玩笑话了。但顾淮深并不反感这种玩笑,因为他也可以借着这种玩笑话开着玩笑,但带的感情却是真实的。所以,他笑道:“天下可还有比我更适合阿玲的良人?”
    顾疏玲竟真的抬头看他,然后道:“可你是兄长,”这半真半假的语气再配上她那淡得出水来的眼神,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是她却自顾自的笑了,“所以,没人是我的良人。”
    顾淮深微怔了一下,像是抓住了什么重点,迎上她的眉眼,道:“若我们不是兄妹,我便是你的良人?”
    顾疏玲不置可否,不动声色的将眼神收回来,淡漠道:“我纵不是顾疏玲,你却还是顾淮深。”便因为他是顾淮深,他们之间便有解不开的纠缠,不只是情义,还有上一辈的仇恨。
    哪知这个守身如玉太久的鳏夫居然似被这句话刺激到了,激动的抓过顾疏玲的手,但动作仍是轻的,他直视对方的眼睛,像一只发情的兽,带着太久求而不得的苦痛与压抑,急切道:“阿玲,我不晓得你心里藏着什么的,过去的一切你我都不追究,你同我一起离开这些好不好?”
    就像是古时的剑客厌倦了江湖的腥风血雨,便要带着自己的心上人远离是非之地。
    顾疏玲不是没有动心的,然而她更清楚自己处于现实之中,很多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无法退却不能回避。所以,她轻笑,淡淡摇头:“离开?不,离不开了。”
    她将脚边的石子儿踢到水塘里,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来,眼神随着水波流离,道:“兄长,你想的不错,他们,是我杀的。”她指的是沈家二老,“我无法原谅他们。”
    这跟顾郁楼要杀那些曾经欺负过她的人一样,只不过顾疏玲的除了被侮辱的私仇,还有父辈的恩怨。
    所以,在这一番话之后,两个人又说了些有的没的,最后,顾淮深却提到了她的身份,鬼使神差的,他喊住她:“阿玲,如果你不是顾疏玲,我也不是顾淮深,你会不会……”会不会跟我走,会不会嫁给我?
    顾疏玲摇头:“不会。”但是下一句话却是,“顾淮深你忘了吗,我本来就不是顾疏玲啊。”
    忘么?没有,他从来有忘记她根本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可是他带她回家,便再无可能。而他,也不可能揭开这隐瞒了多年的身份之谜。
    可是,隔墙有耳,别有用心者却是很乐意帮他们这个忙的。顾郁楼从背面长满爬山虎的矮墙后走出,看着早已平静的水面,笑了:哦,兄长,原来我误会你了,你根本不是暗破人伦喜欢亲妹的变态。只顾疏玲是李代桃僵不识好歹的该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