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失忆后多了的前男友 > 正文 第347章 幽靈死海(二十一)
    第347章? 幽靈死海(二十一)
    在蝶島, 衆人皆知,葉笙和寧微塵的關系不好。因為他們二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風,完全就是兩個極端。葉笙常年行走于暗夜刀鋒上。而寧微塵出入更多的是一些衣香鬓影的政治場合。一個隐于殺戮, 冷漠孤僻。一個笑意吟吟,散漫優雅。
    兩人身份都不俗, 長大後心照不宣地遠離對方,更加坐實了他們關系不好的傳言。
    所以沒人知道, 他們小時候在人魚灣的羁絆。
    寧微塵給他畫了很多畫, 葉笙是知道的。
    小時候寧微塵還會非常賤地把畫遞過來, 用筆支着下巴, 煞有其事地點評說:“葉笙,你睡覺的樣子可比你睜眼可愛多了。”
    葉笙接過畫, 當着寧微塵的面, 直接撕成兩半。
    寧微塵見怪不怪, 聳了下肩。
    對蝶島的人來說, 葉笙和寧微塵都是一個遙遠的符號。他們站在權欲的巅峰, 好像沒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葉笙冷得像是萬年不化的冰川, 而寧微塵又最擅長虛情假意。
    唯有他們小時候,在白房裏,見多了彼此失控的樣子。
    寧微塵這個神經病,特別生氣的時候, 會撲過去咬葉笙的臉。葉笙第一次被咬時,原地懵了幾秒, 随後太陽穴突突跳, 撸起袖子就揍了過去。
    葉笙被定數石選定後,身上有了海洋深處的起源氣息。災厄年初, 寧微塵剛從生命紡錘中走出,還沒有完全适應陸地,對于起源氣息非常依賴。
    于是沒什麽禮義廉恥的異端,經常湊過來,和葉笙肌膚相親。他并不知道親吻、擁抱代表什麽,怎麽讓自己舒服就怎麽來,必要時刻會輔助暴力手段強制。異端的骨子裏,就是強勢,偏執,危險的。不過葉笙當然也不會讓他如願。寧微塵之前在人魚灣就被他重傷,到陸地上後,更是實力大降。
    所以,葉笙對寧微塵“神經病”的初步認知,就是最開始寧微塵被打的鼻青臉腫,還要伸出手去擁抱他。
    後面,寧微塵很快适應的陸地,也懂得了親吻擁抱在人類社會代表着什麽。寧微塵腦回路異于常人,他那天發了會兒呆,而後偏頭對葉笙,意味深長笑說:“這麽說起來,葉笙,你可是我的初吻啊。”
    葉笙看他像傻逼:“你腦子沒病吧?”
    寧微塵興致勃勃問:“那我是你的初吻嗎。”
    葉笙冷漠說:“你惡不惡心。”
    寧微塵彎起唇角:“是挺惡心的。不過想到你比我更惡心,就有點開心。”
    葉笙第無數次确認了寧微塵是個神經病。
    葉笙願意當寧微塵的“情緒監管師”,就是怕這個神經病把他槍的來歷說出去。伯裏斯本就對他嚴防死守,如果知道他的槍來自于起源之地,一定傾盡全力也要殺死他。成為寧微塵“情緒監管師”後,蝶島把他和寧微塵安排到了一處。
    寧微塵當時的人設,是一個“覺醒S級異能後無法控制自己”的寧家少爺形象。
    所以他最需要做的就是,重新掌握人類的技能,學習人類的喜怒哀樂。他當時每天學的,都是諸如繪畫,音樂,閱讀這種能夠陶冶人情操、豐富人情感的課程。不過葉笙經常看到寧微塵音樂課睡覺,閱讀課把書撕下來給他傳紙條。
    葉笙嘴角直抽,覺得寧知一真是腦子進水。
    寧微塵不喜歡這些,比起藝術,他更喜歡殺戮。
    于是他非常坦然地給葉笙說:“我覺得你們人類的情感真的很膚淺。”
    葉笙:“哦。”
    寧微塵桃花眼一眨不眨盯着他,笑着說:“不過,首席,我今天學到一個人類永恒的命題,叫愛情。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
    葉笙:“你覺得我會懂愛情?”
    寧微塵說:“你肯定比我懂。”
    葉笙嫌棄說:“你學傻了吧。”
    寧微塵是個各方面的天才,雖然上課天天摸魚,但功課也都出類拔萃。寧知一想讓他融入人類社會,讓他擁有人類的情感。而寧微塵學到最後,開始奉信一句華國俗語“紙上得來終覺淺”。
    寧微塵對寧知一說:“父親,我覺得,所有人類的喜怒哀樂我都需要起身經歷一遍,才算是屬于我。我想,所以我需要有個人,告訴我什麽是人類的愛憎。”
    他笑吟吟,把目光放到了葉笙身上。
    其實他騙了寧知一,他對人類的感情一點都不感興趣,他只是……對葉笙感興趣。
    葉笙知道寧微塵在看自己。
    他們在蝶島,一直活在無數監控裏。葉笙和伯裏斯不對付,而寧微塵也要和寧家衆人虛以委蛇,大部分時候,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刀光劍影的舊蝶島,那些步步殺機,如履薄冰的歲月裏。寧微塵一有空,便會回頭去找葉笙的身影。他讨厭蝶島,讨厭寧家,讨厭人類,讨厭一切社交場合。影影綽綽的人群裏,他只有回頭看到葉笙時,才會冷靜下來。
    可是這樣的冷靜是好事嗎?
    寧微塵面無表情喝掉杯中的酒。
    葉笙對付一個伯裏斯已經夠頭痛了,不想再招惹上寧家,于是自覺遠離寧微塵。而相應的,寧微塵對他也越發疏遠。
    他們小時候,每次打架都稱得上“親密無間”,可是長大後,哪怕碰到都很少說話。
    陸安遠走異國治病,葉吻的童年玩伴,成了那個孤零零被關在水箱裏的水母。陸危忙于應許之地的秩序重建。寧微塵開始在寧家逐步掌權。
    而葉笙在蝶島建造極點實驗室後,就一直在暗中調查【生物藥劑】誕生的原理。
    他窗前的紫羅蘭,很久沒換過了。
    他們的相處,雖然兩看生厭居多,但也不是沒有寧靜溫柔的時候。躲在走廊裏偷聽的那個夏夜晚上,寧微塵拽着他的手,嚴肅跟他說:“走。”蝶島的夏季,月涼如水照亮每一層臺階。他們跑離開實驗室,心提到嗓子眼,像是一場背離人類的奔逃。
    葉笙受傷是家常便飯,而寧微塵學習人類的課程,當然也包括了醫術。
    他把葉笙當實驗對象。
    葉笙涼涼說:“寧微塵,我覺得沒有你,我傷口會愈合的快一點。”
    寧微塵手指抵住他的唇,讓他閉嘴,警告:“這位病人,請相信你的醫生。”
    葉笙雖然讨厭寧微塵,但也知道寧微塵不會害他。他們當時被同一個秘密綁在了一起,誰都離不開誰的掩護。所以葉笙翻了個白眼,也沒拒絕。寧微塵的醫術全是在葉笙身上練出來的。剛開始葉笙被折磨得覺得寧微塵是誠心報複他。
    寧知一真是傻逼,寧微塵天生就是個大殺神,學醫害人嗎?!
    但慢慢地,寧微塵的醫術越來越好。葉笙每天游走于生死邊界線,傷得最深的一次,被一個病毒異端侵染,半夜發起了燒。寧微塵察覺到他身上的靈異值波動,從隔壁房間走過來。冰涼的手貼上葉笙的額頭,喊他:“葉笙。”半夢半醒裏,葉笙就察覺到一股冰涼的氣息被渡入他的口中,緩解了他大腦火燒般的痛苦。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葉笙看到寧微塵趴在自己床邊睡覺。
    黑色的長發,冰涼流瀉纏住他的手指。寧微塵迷迷糊糊醒來,第一反應,是去抓他的手,态度強勢,捏得葉笙腕骨疼。寧微塵的指腹在葉笙腕上摩擦,這是一個下意識的親昵動作。
    葉笙愣了愣。他很早就發現了,寧微塵特別喜歡和他肌膚相親。
    如果一開始,是因為剛上大陸,對起源氣息的依賴。
    那麽後面呢?寧微塵早就适應大陸了。後面是為什麽?
    為了什麽……
    葉笙沒有掙脫他的手,坐在床上,發了一會兒呆。那樣靜谧溫和的一個早上,他下意識擡頭去看自己窗前的紫羅蘭。
    而他呢……他又為什麽?
    寧微塵是第一個讓他感到恐懼的人。人魚灣的游戲裏,面對那個至高無上的神明,葉笙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步步緊逼的死亡壓迫。
    寧微塵也是第一個見過他眼淚的人。雖然早就記不清當時是海水進了眼,還是真的淚水。
    一開始,他的恐懼,憤怒,眼淚寧微塵就是唯一的見證者。而之後,他的生病時的憔悴,虛弱,寧微塵也是唯一的觀衆。
    大概是因為第一次印象太差了,所以後面的所有舉動,比之初遇都像是在加分。
    【人魚灣】裏,葉笙最後憤怒地用定數石直接砸向寧微塵頭顱時。寧微塵擡頭,銀紫色眼眸裏面的怒意,同樣恨不得将他粉碎。
    那麽慘烈的初遇,本以為他們第二次見面,肯定也是不死不休。誰料,因為蝶島的多重禁锢,他們陰差陽錯綁在了一起。寧微塵上島時确實很讨厭葉笙,但是比起毀掉生命之絲,恨意顯得微不足道。
    葉笙再次見他,表情也難看得像是吃了蒼蠅。
    兩人都恨不得殺了對方,所以誰都想不到,後面這會是樣的發展。
    葉笙一個從來不喜歡花的人,開始養花。
    葉笙那麽讨厭被人接觸,卻允許寧微塵為自己療傷。
    而寧微塵……
    寧微塵在宴會上,替他回答伯裏斯的質問。
    寧微塵幫他叫來秦博士,阻止移植【毀滅】的計劃。
    寧微塵牽着他的手,帶他離開實驗室。
    寧微塵不厭其煩地為他畫了無數幅畫。
    寧微塵永遠在回頭看他。
    從蛛絲馬跡窺見荒謬的情感。他都能察覺出不對勁,寧微塵又怎麽可能發現不了呢。
    所以,課程結束後,寧微塵離開得非常幹脆。他站在門口,長發束起,朝他揮手道別,微笑着說:“首席,再見了。”
    葉笙點了下頭。而寧微塵卻沒有第一時間走,他只是眼神靜靜看着他,很久後才低笑一聲,把白房的鑰匙丢到一旁,轉身離開。
    寧微塵手握住門把手,步伐微頓,聲音很輕又重複一次:“葉笙,再見。”
    一聲再見,好像是跟過去的一切道別。
    之後就是【失竊案】,是陸危的叛變,是【災難】的沉睡。
    撕開一切佯裝平靜的假面。
    葉笙後面回過他們曾經居住的房間一次,他在裏面看到了寧微塵畫的畫。他完全看不出那裏面的人是自己,但卻又真的是自己,是他在課堂上趴着睡覺的樣子。
    寧微塵畫出了他翹起來的幾根頭發,還有被臉頰被手臂壓出的肉。眼睛緊閉,睫毛黑長,甚至可以說“可愛”。
    如果這是寧微塵眼中的自己,那麽葉笙覺得,寧微塵瞎得不輕。
    一幅幅畫看過去,最後一張,是寧微塵離開前的速寫。沒有畫人物。他用最簡單的兩筆,畫出了一個由紫羅蘭編成的戒指。
    紫羅蘭戒指……
    葉笙看着那幅畫,第一時間,居然是笑了下。他剛剛結束任務,眼裏還是血紅色的,虹膜宛如精密的機械表盤。黑色軍裝,腰身長腿站如松,每一處都代表着,身為蝶島執政官的“絕對守序”。可是就這麽一個絕對守序者,這一刻卻覺得思緒混亂。
    葉笙自言自語:“我是在做夢吧。”
    不過還好,他們兩人都醒的足夠快。
    這段往事,這段少年時,未曾萌發就已經被扼殺的情感。
    兩個當事人都心照不宣選擇忽視,別人就更不會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