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赵七的做法彻底踩到了方律的底线。面对他的怒火,赵七从惊讶变为平静,逼问他是不是喜欢上了陆思扬。
    喜欢?
    方律几乎是下意识否认,当然不是,他怎么会喜欢陆思扬。
    这句话说给赵七,似乎也是在告诫自己。
    后来,方律打断了赵七的腿,勒令对方不准再接近陆思扬半步。他把陆思扬带回了家,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故意没有收起窗台上的合照,不知为什么,竟有些期待,期待陆思扬能发现这场鲜血淋漓的真相。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呐喊,说吧,把一切都说出来……
    他像个自相矛盾的人,想要亲眼看一看,陆思扬在得知真相时的模样,却又害怕对上那双清澈又足以照亮一切黑暗的眼睛。
    一边小心翼翼隐藏,一边又急于剖开自己的胸膛,将里面隐藏的秘密展露出来。
    陆思扬说得没错,他表面温柔缱绻,心里却谋划着,如何让陆思扬倾家荡产。
    他是个小人,卑鄙无耻的小人。
    初进禹山寺时,慧远大师告诫过自己,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
    方律嗤之以鼻,他当场便反驳了回去,同样的事不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都会如他一样,岂是一句轻飘飘的原谅就能打发了的?
    慧远大师并不多劝,只摇头不语。
    这么多年来,恨意埋在他的心底,早就根深蒂固,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细枝末节全部跟血肉连在了一起。
    想让他舍弃,那堪比剔肉刮骨。他表面虔诚,骨子里依旧倔强,他将心经当做纹身刻在胸膛,讥讽着所有佯装大度劝慰他的人。
    方律忍了十几年,也等了十几年。
    如今,大仇得报,他应该高兴才是。
    可方律此刻,分明觉得,为什么失去的却比得到的更多?
    他错了吗?
    是他做错了吗?!
    如果不是因为那些人,他怎么会家破人亡!
    所以他没错,他没有错,方律闭上眼,口中呢喃,他应该,是没有错……的吧……
    *
    搜救一直持续了一个月,每天都支付着大笔的资金,连救援队的队长都旁敲侧击暗示方律,这么久了没有找到,已经没有继续搜救的必要了。
    可方律就像是自欺欺人一般,吩咐救援队继续。
    这一个月以来,除了回公司处理必要的事务,他几乎整日整日待在岛上。
    赵七被警方抓了起来,连他也被警察传唤过去问话。这一次,他没有再心慈手软,将赵七所有罪名的证据,一一陈列给了警方。
    而陈立,则因为盛木言提供给警方的一段电话录音,摆脱了大半辈子的牢狱之灾。
    他想,那段电话录音,应该是陆思扬在见面时留给盛木言的。
    明明心里谋划着如何去死,却还想着给别人留一条生路。
    是的,陆思扬就是这么蠢,蠢得让人心疼……
    临近傍晚,盛木言打来了电话,表示要跟方律见一面。他有预感,盛木言一定是掌握了什么自己不知晓的东西。
    盛木言将他约在了任擎川在郊外的一座山庄里,等他到山省时,已经接近凌晨。
    这处山庄,方律曾来过一次。位置在半山腰,前后都是山,再加上任擎川的个人偏好,整栋别墅看起来庄严肃穆,往难听了说,就像是矗立在山沟里的某种祭奠场所。
    可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远远望去,山庄灯火通明。庭院里原先那些遮挡阳光的松树全都没了,换成了低矮的灌木丛。
    一条石板路直通左侧的大片草地,草地中央支了个秋千吊椅。
    似乎……看起来更有人气儿了。
    若是搁在平时,方律一准儿会调侃两句,可眼下他连细看的心都没有,只随便瞥了一眼,步履匆匆。
    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方律看到盛木言背对着门口坐在沙发上,任擎川正神色温柔地说着什么,抬手在盛木言头顶揉了揉。
    方律要推门的手在半空停顿了一瞬,那一抹名为羡慕的情绪突然占据着他的内心。
    他将心底酸涩咽下,面色沉寂地推开了门。
    听到开门声,盛木言与任擎川同时望了过来。
    “舅舅。”任擎川站起来,向他打了个招呼。
    方律点点头,坐在二人对面的沙发上。
    “方董。”盛木言似乎是烦透了方律,也懒得多跟他废话,直截了当道,“今天请你来,是想让你见一个人。”
    说完,拍了拍手。
    身穿西装的保镖几乎是半提溜着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走到沙发旁边,保镖一松手,那男人咕噜一下滚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