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律只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狐疑地看了盛木言一眼。
    “抬起头来,”盛木言双腿交叠,向后靠在抱枕上,“让方董看一看。”
    男人缓缓抬起头,方律这才看清,面前这个一脸灰败神色萎缩的男人竟然就是浩瀚酒厂的前任董事长,胡东顺!
    方律有些惊愕,胡东顺此刻不应该是被关在监狱,也不知道盛木言用了什么手段,竟将人带来了这里……
    盛木言用翘起的脚尖朝前点了点,冷冷道:“说吧,胡董事长。”
    “我……”胡东顺战战兢兢抬头看向方律,发现他正在盯着自己,躲闪地低下头小声道,“当年谢氏食品厂那件事,其实……其实跟陆明山无关……”
    方律呼吸一滞,立刻追问:“什么意思?”
    胡东顺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当年我和刘景光提出想要将厂子改造,辞退半数工人,遭到了谢永生和陆明山的极力反对。后来,我们四人决裂,我跟刘景光提出了撤资,他们也同意了。”
    第七十章 他活该
    “撤资后,眼看厂子效益越来越不好,有一批货又出了问题,资金更是周转不开。他们二人四处求人,谢永生偷偷借了高利贷,这事被陆明山知道了,两个人大吵一架。”
    胡东顺停了停,又继续道,“后来,高利贷还不上了,对方来厂子里闹事,谢永生不在,陆明山好不容易才将那几个人打发走了,就……把房产证拿去了银行抵押。”
    听到这里,方律整个人愣在原地,浑身的血液像凝固住了一样。
    他行尸走肉般,听着胡东顺的讲述,“那天,下着大雨。陆明山从银行出来的时候,就接到了谢永生出事的电话。陆明山将高利贷还完,妥善安置了厂子的员工,伤心之余连谢永生的葬礼都没有参加,一个人离开了河省,直到五六年之后,事情逐渐淡忘,才又重新跟我们几个联系上了……”
    胡东顺说完,立刻一脸期待地看着盛木言,“盛总,您之前可许诺过了,只要我如实说了,您就能帮我想办法减刑的……”
    盛木言掀了掀眼皮,一旁默不作声的保镖立刻上前将人带了出去。
    盛木言转头朝方律勾起一个讽刺的笑:“怎么样啊方董,都听明白了吗?”
    方律眼底满是不敢置信,他嘴里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不可能,这不可能……”
    盛木言冷笑道:“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事到如今,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盛木言昂起下巴,别有深意道,“方董要是不信,大可以去查,只要有心,总能查到的。”
    方律直直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已经听不到盛木言在说些什么。
    他记得,在那场事故后,他被方老爷子接到了家里。没过几天,陆明山就来了,表示想要将他带回陆家。
    可他那是打心底对陆明山极度厌恶,认为都是这几个人害死了他的家人,倔强地看着陆明山拼命抵抗,陆明山见状也只好作罢。
    他依旧记得当时陆明山看自己的眼神,脸上的笑带着让他深恶痛绝的虚假与伪善,那装模作样的神态,让他打心底觉得恶心。
    可他却没有想过,这不过是他先入为主的臆想,细细想来,那眼神,分明是怜悯、痛苦与悔恨……
    “方律,”窥见他的神色变幻,盛木言语气不无讽刺,“你向来自负,一意孤行,从一开始就没有考虑过思扬的立场。但凡你先前肯花一点点心思去查一查,也不至于会到今天这步田地!”
    掷地有声的一番话,一字一句落在方律心头,砸得他毫无还击之力。
    可盛木言仍嫌不够,挪动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继续道:“你被仇恨蒙蔽了的双眼,可骗不了自己的心。方律,下半辈子,你将会永远活在失去思扬的痛苦中!”
    这句话犹如锋利的刀尖,狠狠戳进了方律的心脏。
    他倏地抬起头,下意识反驳:“没有!他不会死,他没有死!”
    “别自欺欺人了,”盛木言怪笑一声,看向方律的眼神里满是不屑,“哪怕思扬还活着又能怎么样?他把自己的心给你,然后呢,你是怎么回报他的?你夺走了陆氏,毁了他的一切,狠狠践踏了他的心!所以——”
    盛木言长舒一口气,满心满眼都是痛快,“就算思扬活着,你以为,他还会回来吗?”
    【你以为,他还会回来吗?】
    这句话,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方律心底那最后一丝希冀毫不留情地夺走了。
    面对盛木言的冷言冷语,任擎川的欲言又止,方律沉默了。
    他失魂落魄地站起来,身形一晃,险些栽倒。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