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为什么我认定那是自己,”林秋夏说, “因为铁门坏掉的时候,整栋楼里只剩下我们两个学龄前儿童,只有我会从那个高度和视角看到那扇门……直到第二年,小区来换上防盗门,也没有其他带着孩子的人家搬进来了。”
    可是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有回溯,怎么会出现怨执作乱?
    向自己抛出这个问题的瞬间,林秋夏的心里就有了答案:经历一遭世界轮换,他在这个世界上,似乎也不完全算是个正二八经的活人。
    贺凌风显然也想到这茬,严肃地准备开口。
    而就在同一刻,林秋夏也有心灵感应一般地出声。
    “和你有关,你先避嫌。”
    “和我有关,我是必须去的。”
    “……”
    两人对望片刻,终于还是贺凌风败下阵来。
    “行。”贺凌风说, “我带你过去一趟。”
    林秋夏有模有样地举起右手,三指并拢,如同指天发誓: “我确定保证,凡事优先考虑自己的安全。”
    他努力笑了笑,问, “可以么?”
    贺凌风揉了揉林秋夏的发顶,仗着自己身量高些,未置可否,先将他整个人团进自己的怀里。
    总算是把怀里的人暖和回来,他才悠悠说: “这次带上你的条件变了,不用发誓。”
    他说, “新的条件是:你笑不出来,就别勉强了。”
    第65章 老房
    提及这些“家人”,林秋夏确实有些笑不出来。
    人生的困苦之境,其最难熬的一点,便常常是苦得不够纯粹——明明在千难万险之中,却仍有些许念想。
    念想将人吊在万丈悬崖上,不上不下地命悬一线,脚踏万丈深渊,心里竟还不由自主惦念起天光,可笑地误以为触手可及,便要向上攀爬。
    如果单是谈舅舅一家的苛待,林秋夏兴许并不难过,逃走就是了。
    但只要提及从前,那些舅妈烧的年夜饭,舅舅用私房钱偷买回来的零食,还有同林然一起逃课外班去游乐场的记忆……总是星星点点缠绕其中。
    于是,再大的仇也拉扯成怨,恨不得又放不下,噎成一口插进喉头的利刃,大抵只能交给时间来溶解消化掉。
    林秋夏一点点放下提起的嘴角,趴在贺凌风的肩上说: “嗯,好。”
    贺凌风给了门卫值班阿姨一个“现在消失给你加年终奖”的眼神,阿姨立即识趣地拧身躲进屋里,演技绝佳地闪身躲进办公室,用尽全力对这些动静置若罔闻,不当电灯泡。
    贺总本人则恪尽职守地当起来人形抱枕,兢兢业业给出怀抱,一动也不动。
    直到过了片刻,林秋夏主动退后一步: “……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去老房子看看吧,别放跑了那家伙。”
    贺凌风立刻又有些不情愿起来: “那倒不太着急,再抱会也行。区区怨执,能跑到哪去?”
    林秋夏看到他这不值钱的样子,笑了起来: “是,你最厉害。”
    林秋夏此前被游魂联通直觉后,贺凌风一直在调查事情始末,至今没有抓住作案人的马脚。可他近来却总觉得,事情和这一次的怨执难逃干系。
    他因而不愿意带着林秋夏一块行动,不想将人置于危险之中。
    偏偏林秋夏说的对,按照这次怨执神出鬼没的特性,他们很需要带上一个直觉系。
    林秋夏舅舅家的老房子还与城中村不同,位置很偏远,坐落于老城区的边缘。这地方又偏又远,如果不是必要,少有不住在周边的人会往这来。
    仔细算起来,就算抛去在平行世界过的一辈子,林秋夏也有五六年没回来过。
    记忆里的旧景重迭上现实,越是靠近从前的住处,他心中越有一股莫名的沉重,话都愈发少了起来。
    车开到附近,连导航都不太能准确地指出第几街区几号楼这种位置描述,贺凌风看得犯懵,干脆问: “该怎么走?帮我看看。”
    林秋夏缓缓回神,指着前方的路口,言简意赅: “前方单行道,需要绕过去。”
    “好的,收到导航。”贺凌风有些控诉地说, “我找到了跑网约车的感觉,一会下车记着好评。”
    林秋夏随口问: “你坐过网约车么?”
    “没坐过。”贺凌风扬起眉梢, “我出门一般靠飞行或是瞬移。如果实在怕自己不合群,也会费点事穿越虫洞。”
    林秋夏: “……”
    不要把穿越虫洞说得很合群一样啊!
    贺凌风笑了笑,还是正经回答一遍: “我是在戏里坐过网约车,戏外不敢,怕再被扣在车上一直签名。”
    林秋夏睁大了眼睛: “你被扣过么?”
    “嗯。”贺凌风点点头, “之前太久没去公司,临时有事去跑了一趟,新来的前台不认识我,把我扣在一楼,副总来认领前,我给整个物业外包单位全签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