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Hannibal听到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然后这脚步声戛然而止,一股钢味儿传来——一个身穿黑衬衫的人,站在三楼的楼梯上,朝Hannibal举起了枪。
    Hannibal突然侧过身子,一只手撑着楼梯扶手,翻身越上二层通往三层的楼梯。一声枪响过后,子弹嵌入墙里,而Hannibal已经到了开枪的人面前。
    持枪者只看到Hannibal突然从走廊一旁翻上来,还没缓过神儿,就被一把窄长的刀穿过了手腕,Hannibal用一只手扳住他的左脸,另一只手扶住他的下巴。咔嚓。
    “OB在哪儿!”
    Hie注视着火光。
    “你不能杀死一个FBI警察。”Will说,“你必须放了他。”
    Hie还是没说话。他的沉默从警笛响起开始,至今已经保持了十分钟之久,Will不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里想了些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Hie的脑子里正在发生着巨变。
    他在进行革命性的思考,关于他的生死,和他自己的命运。
    事情很明显没有按照Will的想象发展,OB失败了。
    “我愿意代替OB成为人质。”Will说,“你可以带着我离开城堡,再杀死我。”
    他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了没有用的话。
    Hannibal、OB、Hie、他自己都知道,对于L来说,除了OB,没有第二个人质有存货价值,除了OB也没有可以被称为人质的人。
    Will的脑子有点乱,他突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放了OB,我会向L承认证据是我伪造的。”他又说。
    Hie摇了摇头,很平静地告诉他:“L不会‘相信’。”
    Max一直在门口站着,机器人一样一动不动。
    “Will,你制造了危险的游戏。”Hie的目光落在Will脸上。
    他这样看了他几秒钟,说:“而对于我来说,这是致命的分离。”
    “你迫使我必须从噩梦中醒来,从没有人像是你离我这么近。”Hie的眼泪落了下来,他却不太像是在哭。
    “而你叫醒了我。”Hie说:“也许你就是注定叫醒我那人。”
    “杀戮是无法停止的噩梦。”Will说:“你自己不停地进行着,推进着梦的发展,为什么?”
    “孤单像是谜题一样,寄存在我体内。”Hie说:“有一个人不停地提醒着我,我曾经做了什么样的决定,使我陷入了什么样的境地,我虐待和杀死其他人,并不是因为我想要把他们变成你的样子,而是因为厌世。每次我的朋友们,他们去杀死一个人,我穿上一双不一样的鞋,去案发现场附近,为了……观看其他人用怎样的眼光看待他,就像我的灵魂,在窥探自己死去的肉身一样。”
    “我能体验到死者的每一种感觉,我认为那也是M被我炮烙时的感觉。他的灵魂,被我杀死。而我不知道他的灵魂是不是在某个角落里,如同我看着‘自己的死尸’一样看着他自己和我。”
    Will的心里在发麻,他甚至对Hie的残忍罪恶感到恐惧。
    “是谁在提醒着你,你的罪恶。”
    “是我自己。我的记忆组成我。”Hie说。
    “你自虐。”
    “我也虐杀其他人。”
    “你想没想过自杀?”
    “没有。”Hie说,“我不能把M丢在这里,是我使他丧失了生存能力。”
    Will发现这一刻Hie已经不再“认为”Max和他是一个人。
    他剥离了Max。
    “我要走了。”Will站起身来。
    如果Hie不想让他走出这间屋子,大概会让门口的Max杀了他。但是他没有。
    Will走出了屋子。
    Max仍然站在门口。
    Hie用手指捏灭了所有的蜡烛。他被烫伤了,他过去也经常玩捏蜡烛的游戏,希望有一次不被烫伤,但总是失败。
    这是他小时候经常和Max玩的游戏。
    这屋子有五十个平米。长桌中心的花瓶里,有直径为7/8厘米的花团,干枯的粉芍药因为缺少阳光和水,很快就会凋零。绛紫色的花瓶四周,散布着十几枚一美分硬币。
    光的尽头是一副Ellsworth Kelly百老汇几何构图画,屋里还有一张镜子。
    镜面映出Hie的影子。光线太暗了,影子也是模糊的。
    他仍然坐在那张高靠背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就像一尊雕像。
    Max在门口安静地站着。
    “Max。”Hie叫了他一声,“走。”
    “顺着后门走,我们的车在两英里外的公路上,还记得我过去跟你说过的‘应急方案’吗?按照我的吩咐,开那辆车去德州。”
    然后,Hie转过身,静静地把目光投向M。
    他看了他很久:“过来”。
    Max走过来,在椅子前蹲下,仰头看着Hie,这样子像条大狗。
    Hie拿起桌上斩花根用的小匕首,削下了M右手食指的指肚。
    然后他把这块肉放进嘴里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