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多比我幸运,又比大多数人倒霉,因为他很穷。他住的地方,离我很近。”
    “他不是孤儿。”
    “他不是孤儿,但他喜欢孤儿。”Max说,“他喜欢到孤儿院门外窥视我们。我大概七岁就认识他了。我们躺在一张床上议论我的‘姐姐’,她其实也只是孤儿院的一员,也许是因为垂死,显得格外美丽。
    我为她和人打架。我失手杀了那个污蔑她的人,在一条堆积垃圾桶的小巷子里,然后,我把他的尸体砸碎,装进口袋,送进垃圾箱。”Max说到这儿就笑了,好像想起了荒唐的事情,Will感到有点奇怪,他印象中Max受害者的身份起了变化。
    “我以为那样他就不会被发现了,会像是一撮灰尘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是很快,警察就发现了他的尸体。他们展开了调查,并且把范围锁定了孤儿院,起初被调查的是大人,然后就是孩子……”
    “他们肯定已经怀疑了我,因为我和那个人一直不和。但是他们没如愿找到我的作案证据。”
    “你藏得很好。”
    “不,”Hannibal说,“除非毁掉孤儿院,否则警察一定会找到你的证据。”
    “是的。这就是Hie的回路。”Max说,“他那时候只有11岁,他是个公认的天才儿童。他制造了胶桶炸药,炸毁了孤儿院的燃气管道。他帮了我。但是这宗事件,导致建筑坍塌,十六个儿童丧生,他显得……非常害怕。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向我隐瞒。
    但我能够感觉到他做了什么,我去问他,他告诉了我。
    孤儿院搬迁,那时我也必须离开那条巷子,我去了离Hie半个香港远的地方。但我数不清有多少次,我回来找他,因为没钱,我蹭电车。我每天蹭三次电车,路上就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但是乐此不疲。”
    “人们总是喜欢和信任自己的人做朋友。”Hannibal说,“极端的保护说明他足够信赖你。”
    “和Hie成为朋友——是我此生最大的失误。可惜我当初并不知道这一点。
    他很快病了,这种病大概也只有他这种人会得,当时香港的医院,拿他的症状束手无策,只用鼠激素注射来减轻他的抑郁症和失眠症状。药是很贵的东西。”
    Max从锡制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问:“可以么?”
    “请。”
    他点燃烟,慢慢吸了一口。
    “我在14岁时离开了孤儿院,去打童工。大部分收入所得,都交给了他母亲,但是她禁止我去她家,何多的母亲是个非常严肃的女人,她不希望我和她的宝贝儿子有一点瓜葛。”
    “有一次我在他家里玩扑克,他母亲回来了,他把我藏在通风管道里,直到第二天他母亲去上班,才把我放出来。”Max笑了,“何多害怕一切责备,他非常懦弱,是我见过最懦弱的人。如果你揍他一顿,他也只会哭而已。”
    “但他的执着令人感动。”Hannibal说,“他的阴谋诡计一样令人感动。”
    “他说过会还钱,当然我是不相信的。”Max笑着说,“我很快就有钱了,很多钱,几万港币那么多。”
    “我离开了餐厅,成为帮派成员,就是打家劫舍的那种人,对于帮派分子所做的事情,使我感到非常不公平,我脱离了组织和我的‘兄弟’,先后在十几个地方打劫深夜回家的文员,我调查他们,在得知他们的家庭构成后,绑票他们的孩子。”他说着,把挑衅一样的目光投向Will,观察Will的反应——就像看见曾经的Hie,对这些事的反应一样。
    “杀人这件事,只是开始太难,一旦开始,之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处理尸体的方法是把他们肢解,尸体装进麻袋,扔到北部山里,过一个夏季,他们就会被野兽和虫子消化掉。”
    “为了钱?”Will感到难以置信,他现在确信Max不是德国人而是中国人。
    “为了钱。”Max说,“钱是唯一区别人的东西,我需要钱,给女孩子买首饰,租房子和买车。”
    “我得到很多女孩子的青睐,我一向非常大方。但当时,Hie看上去仍然是个软弱的学生,我渐渐疏远他,是的,我开始想要摆脱他,钱让我看见更大的世界,那个世界并不是只有他存在。”
    Hannibal用手指顶住下巴,他开始对Hie感兴趣了。
    很明显,这个故事并没有加工的成分,也没有环境描写,修饰是艺术家的爱好,但当一个人把修饰加入记忆,那么他的过去就会变成故事,届时,他就是疯子。
    疯子是Hie,而不是Max。
    Max只是疯狂。
    “他介意你的疏远?”Will问。
    “我不知道。”Max说,“他现在也否认他介意我的疏远,他恨我而不愿意同我说真话,但我认为,他还是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