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爽发现她果然进化了,苏承骏亲妈露了个真身,苏大公子显赫家世放在眼前,在她心里掀起的波澜却十分有限。她不是刻意压着没想,而是就算把这茬放在自己眼前,好像怎么看,也都还是那回事。
    苏承骏没有忽然变成多一只眼睛多一个角的怪物,她欣慰地发现她看他的时候依然觉得还是原来那个人。对此苏承骏表示,如果一个人能忽然多出一只眼睛,只能说明他爹姓杨。梁爽说未必吧,只能说这个遗传基因在杨戬老师身上表达出来了,不能证明是来自父辈的稳定遗传。
    苏承骏觉得很有道理。然后他们开始讨论为什么三只眼在生物进化中消失了,梁爽觉得这不够经济,两只也够用,生物就不会多长一只眼了。苏承骏认为是第三只眼睛没有眉毛搭配,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气之下说再也不来了。
    而另一个现实原因是没时间,自有重重任务把人推着忙起来,没什么空间拿来多想有的没的。
    旧的项目结束,新的项目开始。有几个比稿尘埃落定,很快进入到给客户来年做方案。梁爽感觉一口气还没喘匀,下一季度任务就蜂拥而至。
    最开始当她能独自处理好一个小项目时,曾乐观地想,往后再处理类似的事会更得心应手,然后就发现项目变大也变多了。想象中的那个游刃有余状态总是没来。她大概能理解,如同游戏打怪时,级别升上去,等你的就是下个副本,停留在原地就无法升级,已经攻克的关卡再去战斗也无法获得更多经验。
    落在人生这场游戏里,能原地不动求个安稳的都是幸运至极的人生,大部分人除了向前奔跑别无选择。
    大概再怎么求上进,忙到过了一个临界值也会生出逆反心。夜里一杯杯给自己灌咖啡做方案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离开蓑衣这家公司,去找别的出路。但这出路怎么想都不会更轻松。
    于她这样的普通人,“前途”和“舒服”是一对反义词。梁爽不记得是谁说过了,普通人赚钱,都是用难受去换的。
    最开始也觉得是奔着理想去做事,在自己曾经喜欢的行业,能做出一些了不起的事情来。但又很难承认理想这么好的东西,会逼迫人加班加到休克,加到胃出血,说到底,也许只是一种贫乏。月薪再低一点,再高一点,都是贫乏而无法自主选择的人生。她需要不停向前奔跑,日夜兼程去赶上跟别人一样的起跑线。也不知道这种不敢松劲儿的状态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苏承骏也忙,近期除了短暂的同眠,两人都清醒且状态饱满的时候不多。梁爽囤了一堆维生素和洋参片,分装在小药盒里,每天跟苏承骏上班的时候各备一份。
    唯一一次早回家是夜里十点,梁爽瘫软在沙发上,连手指也不太抬得起来。
    苏老板同样连轴转了多日,可怜回家连沙发都没得坐,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他倒了一杯水,不忘递给梁爽喝一口,梁爽懒得伸头,苏承骏伸手从茶几上抽了根吸管放进去,再递到她嘴边。
    喝完又躺回去,梁爽感叹:“我加班是生活所迫,苏老板这么拼,到底图什么?”
    苏承骏转过来,就近摸到梁爽小腿,顺势拉到自己怀里,上手捏了捏:“可能性。”
    “嗯?”
    “进入新的行业,看自己能用多短的时间摸清脉络,做出点东西来。”他勤勤恳恳给人捏着腿,开玩笑问她:“这样是不是很爽?”
    爽,但是梁爽觉得他手法不大正经,瞪了苏承骏一眼,试图把腿抽回:“这种工作强度也是很爽的一部分么?我就知道你多少有点特殊癖好了。”
    苏承骏被戳中心事一般娇羞片刻,又正经起来:“但是这很有意思。我爸总在我面前嘚瑟他当年白手起家那点事,我也想试试,如果我什么基础也没有,在同样时间里能不能做得比我爸更好。”
    他沉吟片刻:“是做成事必须的过程。如果我想用两年去做出别人十年能达到的成果,那我一定要把自己的两年过得像别人十年一样丰满。”
    梁爽不自觉嘴角微微翘起,然后就没再说话。
    她有时候最喜欢的是苏承骏身上这种笃定和从容,苏承骏的活儿不比她轻松,可是她很少在苏承骏身上看到心累和沮丧。她真希望她也可以这样想问题。
    不过他俩工作的出发点不一样。“追逐成就感和可能性”与“不得不做”,能提供的驱动力差别有点大。人生,真素残酷捏非错字,意为“真是残酷呢”,互联网的娇俏表达方式。。
    苏承骏把她小腿放下,自己挪了一下位置,跟梁爽脸贴着脸:“爽爽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