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裙下乱臣 > 第26页
    若不是沈正荣懦弱,沈霓何必明珠暗投十年。
    见他不说话,沈霓再一次踮起脚尖,想要再次吻他的嘴角。
    “我确实没想过。”他侧脸躲过沈霓的吻,撇开的眼睛生硬而闪烁,“我知道你服软讨好我是为了什么,所以不必拿柔情蜜意诓哄我放你离开,就算我死了你也要跟着陪葬。”
    说完,他踩上石阶跨出温泉池,又被沈霓一手抓住指尖。
    “所以你一直不相信我会喜欢你?”
    沈照渡自岿然不动,沈霓抿了抿唇,舌尖似乎又漾起覆盘子的酸甜与涩。
    她恨沈照渡蛮不讲理的掠夺,但也感激这个人在她坠落时拉她一把,扶她站起来。
    “沈霓,我不傻。”他回头看她,墨色的瞳仁比夜幕还要深沉。
    他没有显赫的背景,手段肮脏,杀人如麻,而沈霓是坐在明月上的人,他只敢摘取,不敢同坐。
    怕月光明亮,照出他的龌龊腌臜,惹人作呕。
    他捡起地上的蟒服披上,转出庭园站在屋檐下,立刻有影卫从高处跳到他身后。
    沈照渡望向火光明亮的行宫外围:“去查一下道罡这个人。”
    沈霓脱口而出的“离开”只是一道刺,但在沈正荣说出这个名字时,沈霓不自觉的顿挫却是狠狠一记锤子,将那根刺扎得更深,更能令人清醒。
    *
    遥夜沉沉,狄广玉锁骨处的伤口终于止血,沈正荣松了口气,叫上狄广玉的长子一同走向寂静无人的树林。
    “沈伯父能查到是何人所为吗?”
    确认无人跟踪察觉后,沈正荣看着守在帐前的昭武候府侍卫,抬了抬下巴。
    “贼喊抓贼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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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二十六
    沈照渡一夜未回瑶光殿,穿着件半湿的蟒服跑到前头和禁军一起守宫门,美其名曰监督逐渐懒散麻痹的侍卫。直到第二天皇帝仪仗出现,他才翻身上马,等待沈霓的马车到来。
    行军打仗几天几夜不合眼是常事,沈照渡昨夜看了一晚银汉皎洁也不觉得累,穿着蟒服佩刀冷脸坐在高马上,比任何人都要抖擞。
    只是那张冷漠的脸上藏着无数难以察觉的情绪。
    杀不了狄广玉皇帝肯定要找他麻烦,而且萧鸾知道他的弱点在哪,要拿捏他的七寸容易至极,他要怎么防备?
    昭武候府的马车终于姗姗来迟,车夫询问他要不要乘车,沈照渡看了一眼厚实的车帘,摇头作罢:“我等会儿要进宫的,你把车驾好,出了事你拿命都赔不起。”
    车夫忙不迭点头,把缰绳牵好了。
    山风清劲,吹起一角车帘。
    沈照渡忍不住回头,却什么也见不到——见不到紧贴着车壁在偷偷望他的沈霓。
    *
    不出所料,皇帝刚踏入京城地界,传沈照渡进宫的口谕便来了。
    打发走太监后,沈照渡又看了车帘一眼,里面还是毫无动静。
    他把怨气怒通通气撒在白蹄骍身上,马鞭一抽,也不告别,打马御街行,再次错过了车帘掀开的时候。
    沈霓看着远去的扬尘,一身绯红并没有因此喑哑黯淡。
    “这位夫人。”
    正看得出神,外面忽然有人叫她。
    沈霓低头,只见窗下跟着个书生模样的青年,一身粗布麻衣却不见半分狼狈,仙风道骨,从容不迫,不是长生观的道长又能是谁?
    他手上拿着一沓小报,高举给她一张:“三天后大觉寺有一场布施,如果夫人愿意,可以捐些不需要的衣服首饰行善积德。”
    沈霓也没有叫停车夫,伸出手接过小报。
    小报上并非印刷,字体笔走龙蛇,出尘脱俗。
    她红唇一弯,冲道长点头:“我知道了。”
    *
    回城比去程走得慢,沈照渡在宫门外从夜幕低垂等到月上中天,终于等到太监来通传。
    这样的结果他早有预料,只是诧异萧鸾竟然还没做得太绝,还是让太监抬了步辇来。
    御书房里的萧鸾换下龙袍,只穿着一件玄色褶子,坐在龙椅上,慵懒地打量抱拳行礼的沈照渡。
    “你我出生入死多年,肝胆相照,没必要说一堆深入浅出的废话。”萧鸾也不叫他平身,单刀直入,“不怕实话告诉你,狄广玉可杀可不杀,朕让你杀他不过是想试试你,结果……”
    他冷笑,将奏折狠狠一摔:“朕倒是看低了你的痴情。”
    沈照渡没有说话,他无话可说,错了就是错了,不屑辩解脱罪。
    “你身上的蟒服,是朕赐出去的第一件蟒服,也是唯一一件。”萧鸾怠倦地睨着俯首鞠躬的他,“如果有一天沈霓说要杀了朕,你是不是也会动手?”
    弑君是大罪,连说也是罪。
    “陛下多虑了。”沈照渡还是没有起身,“她不会这样做的。”
    “谁都不敢说绝对,天都不可能。”
    沈照渡太强太狠,无人能控尚且能冒险一用,若能受人控制,就连他自己也没有了自主能力,旁人怎么不胆颤?
    萧鸾步步逼近,不肯退让。
    “陛下想要臣如何赎罪?”
    正因为肝胆相照,他们之间都能看透对方所思所想。
    萧鸾正等他这句,轻松道:“你是都督,不是不入流的杀手,朕也不能总让你做这些腌臜事。”
    他起身背手,威仪暂收,仿佛只是在军营中和将士谈笑风生的靖王爷。
    “让沈霓交出圣旨,今天的一切朕既往不咎。”
    果然还在打这个主意。
    沈照渡拒绝得不带感情:“不可能。”
    沈霓那道圣旨的内容他也看过,无非就是些听得人牙酸的肉麻话。萧鸾想要拿去,不过是想篡改成传位诏书,让沈霓亲自宣读,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受天下谩骂指点。
    他就算豁出这条烂命也不会让沈霓受这种委屈。
    “臣说过,口谕更能伪造。你把沈婳册封为太后,不就是想要她一句谎言,让她成为出头鸟吗?”
    太后与皇后不同,不仅能代表先帝,还能干政,说一句“并非得位不正”比什么都有用。
    沈照渡嗤笑:“在质问臣之前,陛下不如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还能全盘掌握吧。”
    被戳中心底最不光彩的事,萧鸾勃然大怒:“沈照渡,你僭越了。”
    “臣只是提醒陛下,别忘了当年我们在沙山上饮酒时,你的豪情壮志。”沈照渡再次拱手,“如果陛下狠不下心,臣可以为陛下堵住所有歧路。”
    “你!”
    萧鸾正欲开口,沈照渡已经直起身大步跨出御书房。
    他怒而拍案:“郭峰,立刻召镇抚司的人进宫,带上人马到昭武候府把沈照渡押到诏狱!”
    *
    皇宫内剑拔弩张,连灯盏里的烛火也收敛了焰苗,生怕照出些故意掩埋的秘辛。
    而昭武候府那边,却是一派祥和安宁景象。
    沈霓没有立刻把小报烧毁,吃过东西以后,坐在床沿看从道观里搬回来的几箱行李——这地方原来放的还是那些浮夸的摆饰,为了给她腾地方,沈照渡就把那些东西全部挪了出去。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府邸仿佛就变成她的了。
    鸠占鹊巢。
    她起身走到箱子前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放的都是些绫罗绸缎,各色各样,唯独没有红色。
    说起来,在没进宫前,她最常穿的颜色就是红色。
    把衣服都拿出来后,一抹明黄色的卷轴重重砸回箱子里,发出沉重的钝响。
    沈霓把衣服放到旁边的箱顶,弯腰捡起已经半掩的圣旨。
    “敏敏吾妻,见字如晤……”
    这道圣旨并不像诏书,更像一封信,缠绵悱恻,似要道尽一切情意。
    在道观时,她每晚都要把圣旨从箱子里拿出来看一遍,放在枕边陪自己度过漫漫长夜。
    她再一次摊开圣旨,字还是那些字,宝印鲜艳,丝绢柔软,可再怎么看,也翻不起任何波澜,甚至隐隐读出些虚浮的味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