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嫁裟 > 第82页
    她没控制力道,那鞋底又硬,将那人的额头砸得凹了个坑,汩汩冒血。
    “啊啊啊——我额上怎么流血了?!”
    几人手忙脚乱,乱作一团。芙姝长吸了口气,趁机跳下水救人。
    ……
    妙寂不熟水性。
    本只是想把控好这几人的节奏等她来,却未想——
    一道俏丽的粉衣身影跃入水中。
    他张张口,想喊她的名字,却被涌进鼻腔的湖水呛得脑袋发晕 。
    芙姝……
    她在水中灵动得像条鱼,不一会便拽住了他的衣带,用它堵住他喃喃自语的口。好在芙姝锻过体,只手拽起一个少年完全没问题。
    待妙寂再醒来,便是在她的医馆里了。
    “怎么褪色了呢……怎么会……”一道焦急的女声如蚊子一般萦绕在他耳畔。
    什么褪色?妙寂心中疑惑,将目光转向不远处侧对着自己的芙姝。她头上的水还没滴干净,手里捧着什么东西,神情十分无措。
    “咳、咳咳!那是何物?”
    芙姝即刻将身子转向他,把那物藏在背后,向他拉出一个勉强的笑:“没,没什么,你醒啦?”
    芙姝每每心虚,目光便会不由自主地看左下方。
    “你拿的是何物?咳咳!”他正想坐起来,未料又被胸腔中的水呛到,咳得肺都要呕出来。
    芙姝再顾不得那根贝簪为何会褪色了,赶忙帮他顺气,那根簪子顺势掉在地上,孤零零地碎成两截。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默了。
    在外面那层物质掉色之后,那只是一根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灌了石灰的石簪,连木簪都算不上。芙姝亲眼看着他的面色一点点变白,心道大事不好,便干笑着将那根簪子拾起,插在自己发间:“没事,断了也好看,哈哈……”
    “可它是假的。”少年的声音很轻,却透着股森然的幽冷,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根簪子,芙姝看得脊背发毛。
    这应是他很努力才拿到的吧?芙姝想。
    不想他太伤心,她便接着开口道:“额,假、假的也很好看!!”
    “没事儿的,岁岁平安!”芙姝将他轻轻揽过,拍着脊背安抚,“莫难过了。”
    见他仍沉默不语,她便又假装愤怒地挥拳:“哼,这些个无良摊贩,就知道闹噱头!看我不早晚给他端了!”
    芙姝这边安慰着,少年轻轻蹭了蹭她的颈窝,闻着熟悉的味道,狂乱的心绪逐渐安定下来。
    晚上,芙姝又留下来守夜。她半靠在椅背上,忽然觉得自己很困,意识逐渐陷入一团胶着的黑泥之中,下面还有无数只手不断拉扯,似乎要让她陷得更深。
    隐约间她再次陷入梦魇,梦见有谁压着她一边边笨拙地吻,尔后脊背又分出来六只手臂,全都用来抱她了!压得她动弹不得,从生涩到熟稔,最后统统化为热烈的亲昵。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直对她说。
    芙姝伸手摸上他的唇瓣,想让他别说了,却被他径直咬了一口。
    她一下吃痛,便哀声道:“你、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求你,你就安心地去吧!”
    妙寂没回答她,身下不断动作,芙姝的额发逐渐被汗浸湿,她微仰起头喘息,努力睁开双眼与他对视,却发现那眼底一片死寂,如同焚着冷焰,额间莲火忽现,透着一股邪气,于他眉心跃动,汹涌的爱意与杀意在他眼中生生灭灭。
    这副面容芙姝不是没有见过,多年前他生了心魔,差些把她舌头嚼吧嚼吧吃了!
    她隐约觉得他有点生气,却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难不成是太久没做噩梦?没能入梦陪他?炽热的气息将她面颊蒸得通红,她改而捧起他的脸,在额间印上讨好的一吻。
    佛者浑身一颤,身下猛顶,将她即将说出口的话语撞得支离破碎。
    芙姝顿时委屈极了,止不住地哭喘,眼角渗出生理性泪水,却又被他尽数舔吻,喉间滚动着咽下。云雨初歇,芙姝累得靠在他身上,听见他仍在说对不起,言语中带着深刻的抱憾。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芙姝十分不解。
    *
    翌日,王大石坐在出城的马车上,上下颠簸。
    他最近睡得一点儿也不安稳,或许是自己是空手套白狼的事做多了睡不着,亦或者是即将发财,激动到舍不得合眼。
    谁能想到那样一个矜贵的小郎君,绣工会那么好,一连绣了三块锦帕,还是双面绣!虽说图案绣得小是小了点,胜在技艺精致!收摊后他连夜拿去典当行,竟当了三千两!
    娘嘞!
    他正愁娶不到婆娘,这下好了,有了这三千两,婆娘,房子,什么都有了,这辈子都不用愁咯!
    他在车中坐着,偶尔发出一两声干笑。
    果然这人呐,不做点亏心事儿这辈子都挣不到大钱,那些个朱门绣户,哪家是干净的?
    不过这三千两攥在手里着实有点烫手,王大石打算路上再找个菩萨庙拜拜,贡献点香案钱,消个业报!
    “大哥,前面可有寺庙啊?有你就喊我,我下车烧两炷香!”
    “哎哟客官,这野庙可不兴拜!”
    王大石爽快地笑了起来:“哈哈哈,没事!俺身正不怕影子斜!”
    不一会儿,外头下了淅淅沥沥的雨。呼啸的风吹过萧瑟的官道,王大石是个粗人,受不住车中憋闷,索性掀开帘子淋雨。在迷蒙的雨幕间,他瞧见对面山头有座老庙。
    “哎哎哎,马夫,俺要拜那座庙,就那座!”
    马夫一看,吓得不敢回头:哎呦,那坡上的庙,可是尖射煞!怕不是个邪庙!
    “啧,你停车啊!!”王大石不断大力地撞击车厢壁,阻碍车夫前行。
    车夫被扰得不厌其烦:“哎哟,我不载你了!你就从这头走过去!”
    王大石扔给他一块银子。
    车夫心下有些犹豫。
    王大石又扔给他第二块银子。
    车夫载着他过去了。
    一路上风雨飘摇,他这马车都要撞得散架。走到半路,两匹马又歇菜了!车夫这下直接认命,马有灵性,马都害怕了,他再过去就是找死!
    “客官,我这马不愿走了,这里离庙近,走两三步就到嘞!”
    轰隆——!
    外头雷雨交加,王大石没伞,只得硬着头皮,一个人入了庙。
    庙里有点黑,他忽然想到兜里包着个未被雨打湿的火折子,趁着月光,他点燃了眼前的莲灯,眼前堆满香灰香案上供奉着瓜果鲜花,两颗蟠桃浑圆艳红,嫩生生的,静静地躺在那儿,闪着珍珠样的光泽。
    王大石蓦然想到自己出城一日,却是滴水未进。
    鼻翼只消微微抽动几下,便能闻见香甜气味,像婆娘白嫩嫩的胸脯,又大又软……
    他那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下,只见香案旁的柱子上刻着:
    愿生弥陀净土,广度十方众生。
    既然那柱子上都说了广度,他既然都饿得半死了,那便说明这些瓜果可以度他!
    王大石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地拿了一个放入口中。鲜甜的汁水顺着喉管滑落,一路熨帖地落入肚中。
    一时间,寂静无声的佛堂内响起细碎的咀嚼声,呼哧的气声、口水声。过了半晌,风和雨猛烈地敲打窗棂,王大石才猛然一惊。
    娘嘞!他竟然在真的在吃贡品!!
    他赶紧躬着身又送了回去,未想那桃儿却不听话地骨碌碌又滚到了脚边。他蓦然感觉腹下一痛,赶紧举起莲灯,照亮佛像。
    看着菩萨娘娘仍然低眉垂目端坐在莲台之上,怜爱地凝睇着他,王大石终于又安心了。
    方才腹痛应该是他太紧张了!
    可不知为何,方才那空无一物的左手如今捏着一串肉褐色的异型珠子,闪着晶莹透亮的光芒,像一节节大肠。他甩去头中乱绪,二话不说跪在蒲团上,取香三枝,用莲灯的火点燃,右手拿香脚,左手插香,虔诚地拜了三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