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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这肚子却是蓦然地又急又疼,疼得他浑身痉挛,冷汗湿了脊背,直不起腰。丝丝袅袅的烟围绕在香案前,似乎有一只手在他眉心点了点,替他驱除了身体上的病痛。
    王大石也没多想,喜滋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案上,转头就要走,未料却被什么藤根绊住脚跟,头朝下狠狠摔倒在地。
    腰间用小绢包裹的某样东西摔了出来。绢布散开,露出里面的物品。
    一支长笄,珠圆玉润,流溢着七彩的色泽,月光之下无比昳丽——
    那可是他家的传家宝蚌笄!
    勾栏里事先拿出真的闹噱头,若真有人拿到了奖励,他便换成个假的,他做这一行已做了数年,今年七夕赚得最多!
    他刚要伸手去捡,一只人足便毫不留情地踩上他的手背。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孽莲
    “啊啊!!”清晰的骨裂声于耳畔炸开,他的指骨碎了!!
    他一边痛苦地大声惨叫,一边颤颤巍巍地转动眼珠子,发现那颗桃已经生出了深褐色的枝蔓,缠住他的大腿,使他动弹不得!
    与此同时,他的腹下蠕动着什么东西,似乎要突破五脏六腑冲出来!
    巨大的恐惧瞬间吞噬了王大石的理智。
    妙寂居高临下地睨着眼前这个愚蠢的男人。他所不知道的是,方才落在他腹中的不是什么蟠桃,而是一种名为孽莲的邪物。
    新生的枝蔓野蛮生长,刹那间缠绕吸绞住所有脏器,一路冲出喉管!
    王大石痛得生不如死。
    下一刻,无数乌黑黏滑的枝蔓从七窍里喷涌而出,紧紧包 裹住他的面庞,肚子上亦破开一大个窟窿,其间的枝蔓如同有生命的活物一般,在滑腻腻血淋淋的器官里游走蠕动。
    王大石壮着胆子想将那些东西抓出来,却发现他的肠子已经不见了!!
    男人瞬间吓得咽了气。
    香案后的观音铜像手边又多出一个人头骨做的嘎巴拉碗。里面盛着王大石的心尖血,沸腾着从碗边溢出。越来越多的黏滑触枝吞噬了他的肉身,最后只余下一张丑陋的皮囊。
    触枝散去,人皮之上,一朵红莲缓缓绽放。
    佛者静默片刻,伸手取走那朵莲,在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刹那,花瓣瞬间融化,泛青的皮肤被融化的花瓣激起一阵颤栗。
    佛者沉沉地叹息一声,弯腰拾起那根漂亮皎白的蚌笄,目光落于其上。想到芙姝见到此物笑弯了双眼的模样,佛者原本杀意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不少。
    他刚想转身离去,蓦然又想起什么,默默回头睨着那张人皮,冰冷的眸中杀意仍未消散。
    过了半晌,人皮随着他的离去,诡异地消失在原地。无人知晓的佛堂内部,佛铜像发出了细微的咀嚼声。
    ……
    车夫苦等半日,只等来一个高大健壮的背影。
    风雨飘摇中,他看不真切,只知道那人皮肤泛青,藏蓝的头发长至腰间,被雨水淋湿,紧贴裸露的脊背,颈间缠绕着一串长长的挂珠。
    他侧过身子,站在那座孤庙旁,合十的手中执着一串佛珠,一珠接着一珠地捻。
    雨水顺着佛者孔武有力的臂膀滑落,车夫看得呆了,移不开眼。
    直至那僧人向他投来一眼,他的脑中炸开阵阵金光,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重重晕倒在地。
    芙姝睡得迷迷糊糊,忽觉身侧床榻微微一沉,一双大手替她拨开缠绕在颈侧的乌发。
    “怎么又回来了……唔……”
    轻软的呓语里含着淡淡的疑惑,芙姝迷迷糊糊地伸手,拥住那个浑身发凉的躯体。
    妙寂动作一僵,愣是不敢再动。
    芙姝以为自己仍在梦中,抱了一会儿,心生不满,这死人果然是死人,又冷又硬的!
    她又兀自将人推开,翻了个身继续美美入睡。
    妙寂沉默地往她身侧挪了挪,伸手搂住她的腰,下颌蹭着她颈后那块薄薄的皮肤,像索取奖赏的犬类。
    芙姝蹙起眉,不舒服地挣扎两下,最终又无奈地轻叹一声,翻身将他按在颈侧,唇齿不清地嘟嘟囔囔。
    她一边嘟囔,一只手便轻拍着他的头,哄小孩似的:“没事了,莫生气莫生气……”
    轻软的呢喃传抵至心尖,化为浓烈的爱欲,翻滚沸腾,一刻不停地燃烧着佛者的五脏六腑。
    只想就此融化在她怀中。
    心潮再难自抑,妙寂压住少女乱动的手,紧紧揽抱住她。
    窗外风雨交加,屋内沉寂安宁。
    翌日,芙姝一个人从榻上醒来。
    虽然昨夜还是被缠着要了几回,可她如今醒来,身体上不见半点疲累,神识亦充满着淡淡的餮足。
    但是,她记得她昨夜分明还睡在躺椅上守夜,为何又睡到了自己的榻上?
    那小子人呢?
    她随意换了身衣裳,便听到外头的一个病患在对谁絮絮叨叨。
    推开门一看,好一副尊老爱幼之景!
    先前她这儿有个行动不利,患了痹症的农民老伯,平日里起床转侧都要人协助,而陆玄简则帮她做了这件事。
    不仅如此,他还帮助其他病患喝水吃饭,还相当专业地帮其他人疏通筋骨。一些老病患都乐呵呵地握着他的手,夸他好小子,夸他能干。
    芙姝看了许久,有些愣神:“你在做甚?你怎会在此?”
    “你醒了?”陆玄简未转身,只淡淡道,“见你守夜太累,帮你做点事。”
    芙姝道了声谢,提起小药箱走过去:“那个阿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待会儿我敷点伤药便好了。”
    “说起来,你怎么会做这些?”芙姝语带试探。
    陆玄简张张唇:“我娘曾经也……”
    芙姝了解过他的身世背景,知道他要说什么,便点点头,拿来小板凳开始配伤药,却又被他按下。
    “此人虽离杖能行,肢肿基本消散,却仍有寒湿凝聚,经络受阻之象,不妨再开三剂五苓散,另佐砂仁一钱,醒脾化湿以消胀满,继用甘草附子汤,最终再用伤药通淤以善其后。”
    他望向她的眼神如同一泓澄澈的湖泊,蕴着浅淡光色。
    芙姝微怔,又是这副少年老成的模样,不过相比起初见时的冷淡疏离,如今却是柔和多了。
    芙姝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而妙寂说完才后悔嘴快,生怕被她看出些什么,全身僵硬着不敢动。
    不过芙姝最后只是揉揉他的头发,淡笑道:“你说得对,是我这几日太劳累,未想得那般全面。”
    妙寂微微蹙眉,抓住她的手,正色道:“如今夏秋交接之际病患会增多,你需要多招几个药童,哪怕只是洒扫晒药材都可,这里足有三十多号人,不能全都只你一个人看着。”
    “更何况你还有其他工作,很辛苦。”妙寂垂下眉眼,不知她能否意识到自己言语中的关切。
    芙姝想到这个心情就不是很好。
    因为雇人成本太高了。
    夏桃慕每日回家都叹气,说书院需要庞大的资金维系运转,而她的药堂利润比较微薄,郡守送的那点金子根本不够看的。
    这种情况下还怎么雇人?
    “我会考虑的。”芙姝点点头,算是应了他的话。
    妙寂心下急切,却无法阻拦她的决定。他攥紧衣袍,艰涩道:“其实……我亦可以帮你做事。”
    芙姝摇摇头:“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少年抿唇,面色已然十分不虞。
    芙姝见他竟闹起了脾气,便又皱眉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有自己的考虑,你先过好自己的生活。”
    妙寂被芙姝这番不顾自己死活的言论气得想笑,只得刻薄着语气点头道:“好,你便等着累倒病倒,届时无人照看你!”
    说罢,他心下便翻涌起一阵难言的酸胀,心疼之余还有些气愤,因为芙姝根本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上回丹田初愈便整日想着割血救人,即便血气亏空也要救,每回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