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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回头望墙上看去,不约而同得发出一阵惊叹。
    第68章 第六十七章:生机
    适才林寒初的话提醒了于墨霄,他利用油灯以及舆图薄如蝉翼的特性,在光源、舆图和早春图三者之间调整了距离,让光源透过舆图,将舆图在墙上的投影放大,并且重合在早春图的边界之上。因为舆图在强光的照射下几乎呈透明状,因此舆图上的各坊各街的位置、大小和名称全然投射在了《早春图》上!
    屋中再次陷入了沉默,所有人的眼中飞快查看着画面上复杂的重影,而脑中飞快闪过无数的念头。也不知过了多久,于墨霄适才的兴奋又渐渐暗淡下去,先开口道:“为什么?还是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林寒初眼睛没有停下,安慰道:“别急,再看看!往往真相就在你我眼前,只是视而不见。”
    她知道《早春图》和舆图所指向的是一个神宗当年所留下的,用于重开新政的国库宝藏所在。那么这个迷局的最终答案,应该是揭示如何找到这个国库。其中的一张线索是开封的舆图,那么极有可能最终会借助早春图在舆图上确定一个地点,这个地点就是答案所在,但是这个地点到底在舆图上的的什么位置呢?
    只听于墨霄迟疑道:“刚才我们推断,画面上主峰是郭熙隐喻的神宗皇帝,会不会线索就在主峰所在的这个区域呢?”
    几人一同朝主峰所在的位置看去,但是发现主峰呈现之字形,映射在舆图上所占的区域显得很大,林寒初解释道:“主峰映射到舆图上几乎占据了从宫城以北拱宸门到内城东北端的封丘门之间的一大片。内城城墙绕城一周少说有二十里,南北稍窄约四里,东西偏长约六里,那么主峰所占之地大约有方圆三里,按照这样的一个范围去搜索一个仓库的位置,未免太过宽泛。”
    于墨霄接着道:“照这么说,如果要精确地定位到一个仓库大小的范围,除非是非常精细和确切的位置,那么在早春图上就是一个笔点那么小?”
    林寒初抿住双唇,微蹙秀眉,仔细去看早春图上的那些细节,画上用细小笔触勾勒的物象着实不少,树枝、泉水、楼阁,还有山间的行人。比比皆是,起码有百处之多:“郭熙笔下的这些微小景物多如牛毛,而且他画的每根枝杈,每片山石都各有章法,要去逐一分析判断,在这短短时间里绝无可能。”
    于墨霄伸手抓了抓头发,无奈道:“可恶,到底还漏了什么关键的地方?还有什么特别之处我们没有发现呢?”
    林寒初闭上双眼,重新在脑海中重复了一遍画面上的信息:岩石山道、古松草木、清泉溪流、楼阁古寺,还有什么?还有飘忽不定的烟云。而舆图上的信息则较为单一:城墙、街坊、建筑、地名。究竟漏了什么呢?她知道,如今自己的眼前已经掌握了该有的线索,但这些线索乱作一团,只有找到那根关键的线头,将它抽离出来,所有的线索才会排列清晰,一一按部就班地将迷局推进到最终的答案。这个线索究竟是什么呢?
    她的眼前显现出当时神宗皇帝与郭熙在殿内作画的情景,想象着年轻的君王如何看待这幅具有别样意义的画作,想象他如何穷尽脑汁将一个宝藏的秘密优雅地融入绝世名画之中,不露痕迹又让人捉摸不透。对,让人捉摸不透!她骤然又惊又喜地回头:“我知道了!”
    于墨霄道:“是什么?”
    “是变化!从自然景致看,不论是直耸挺立的松树或是自岩壁长出的蜿蜒枝桠,或者是相近的线条造型中,变化多样,全无重复可举。其次,蜿蜒的山脊与画面上漂浮的流云相互呼应,营造出一种虚幻的t?节奏韵律,仿佛雾气在画面中不停流动,这幅画最特别之处就是一切仿佛都是在流动的,一切都是崭新的,没有一刻是静止的。还有,你记得当时李崇克说的吗?神宗最后要让郭熙加入到画面里的是什么?“
    “是…是新政的万千气象?”
    “神宗皇帝当时说:卿之笔下,生机处处,可行可望,可游可居。既非拒人于千里之外,又怎可不无人烟?”
    “所以,所以是人!“于墨霄惊呼。
    “不错,自然万物恒古不变,唯有人,才是一切的变数,也唯有人才可以真正改变一切的注定,也就是神宗皇帝所要的,推动新政的真正动力所在。郭熙将过去按部就班的山水变换为充满人间活动的山水,这是前期许多画家一直孜孜不倦所渴求的。但是郭熙在综合以往各家风貌之后,在《早春图》中真正尝试了这种趣味和变化。《早春图》里重新汇整意图展现的正是大宋的生机!这才是这幅画真正与众不同的地方。”林寒初激动道:“神宗皇帝真是一个懂画之人,而郭熙也能在神宗的一语点拨之下,便能真正明白君王心中所想,若没有他二人君臣之间的惺惺相惜,便不可能成就这幅《早春图》, 如今看来,这种契机当真是千载难逢。”
    “所以画中的这些人就是解开谜题的关键?”于墨霄见林寒初肯定地颔首示意,他顺势去清点画上的这些人物。这些人物如指尖大小,但并不算难找,当年郭熙总共在画面下方的五个地方布设了一十三个人物:
    从画面的最右侧的场景看起,早春乍暖,冰雪消融,山泉缓缓地流淌在山涧溪口,一个早起的渔人或许收获了今春的新鲜渔货,满意地撑篙归岸。与他相对的山体的另一侧,河岸边一家人结束了早市的采购,已离船上岸。听到传来的脚步声,家养的小犬出柴门迎接,兴奋地叫唤。年长一些的孩子走在前头,挑着腊肉之类的物件,看起来毫不费力。夫人抱着婴儿,相比之下,走在后面的应该是丈夫,他挑了满满两担的年货,喘着粗气用袖子擦汗。兴许是摇了一路的橹,刚上岸走了没几步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惹得身前的女主人频频回头关切。
    左侧狭长的山径上,两名僧人结伴而行,似乎是云游在外的师兄弟。他们头上的枯木倒挂成迎客状,垂下的细长枝蔓落在一侧的巨石上。化雪后的石面光滑如洗,蒸腾着雾气,还映着淡淡的晨光。巨石的右侧,山径已变成了临水的木桥。山石后面,露出一个骑驴戴宽檐帽文士的脑袋,他正向本地过路人问路,路人腾出挑担的右手,指着前路,似乎在说顺着这条路再走十里地就到了。这条路的上方,笔直的山道上, 是策杖而行的背包客,和扛着锄头入山采药的农夫,兴许他们也是住在这大山深处的农人。
    “墨霄,你还记得吗?当时老李说神宗皇帝曾经给郭熙一个薄绢布,如果按照如今的思路,那个很可能是为了告知一些定位,然后把这些定位复制到早春图和舆图上去。那个薄绢起到的是一个中间媒介的作用。”
    于墨霄道:“你是说这十三个人就是当时神宗皇帝告诉郭熙的定位?”
    “不错!我是这么认为的!”林寒初肯定地回答。
    这十三个人物分为了五组,他们的位置在舆图上的定位一目了然,分别指向这五个地点,于墨霄从上到下,将这些位置一一读了出来:景灵宫、太平兴国寺、都亭驿、玄帝庙、醴泉观!林寒初疑惑道:“墨霄,你自小生活在开封,这些地方你应该比我熟悉,你觉得他们有可能是国库的所在吗?”
    于墨霄又盯着舆图来回看了半响:“景灵宫,按这个位置看应该是如今的景灵东宫,是真宗当年模仿唐代太清宫修建,用来安放各朝各代的帝王皇后画像。我记得十来年前,也就是建中靖国元年当今圣上修筑景灵西宫,特地到苏州、湖州采集几千块太湖石加以装饰,当时颇为兴师动众。下面的太平兴国寺是以宋太宗赵光义以自己的年号“太平兴国”赐封的,位于西角楼大街,寺内香火鼎盛,与大相国寺齐名。都亭驿嘛也是久负盛名,主要是接待他国使节的地方,同时也是举办皇帝赐宴、吊唁、习仪之地,还有就是大宋管理在宋辽人、金人的公干机构,地位非同小可。”说到此处于墨霄顿了一顿,他稍稍思忖有指了指玄帝庙道:“至于这里嘛,开封城里其实有好几座玄帝庙,但是这座内城东南角的是其中规格最高的一座。我记得家父曾说过这庙是当年和辽国修订澶渊之盟后所建,供奉的是真武大帝,以扬我大宋国威,保我边境永享太平。还有东水门内的醴泉观,我是最熟悉不过的。五岁那年,父亲曾带我师弟一同来观里听道,后来每次来醴泉观我们都去北院屋舍玩耍,对观里的一草一木都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