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是同意也不是反对,而是抗议。
    不过他抗议得也有理,就是有人一辈子都嫁不出去,难不成真要他等上一辈子吗?
    「你这个........」
    楼雪悠美目怒瞪,正想飆他个天崩地裂,谁知才喷出三个字而已,嘴巴就被楼月兰封住了,绿芙蓉还警告性的横眼瞪过来,确定她已经被控制住了之后,方才施施然的转回去面对大鬍子,脸上掛著胸有成竹的自信笑容,一派「你有理,我会比你更有理」的篤定。
    「我想,既然雪悠是妹妹,晚两年再嫁人也是很正常的不是吗?」
    所谓的「晚两年」,这是一种很笼统的习惯性用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晚几年」,可能是一年、两年,也可能是三年、四年,甚至是五年、六年,总之,这种词是不能按照字面上去定义的。
    然而,对某些人而言,用词是没有字面上或字面下的分别的。
    「两年?」大鬍子想了一下。「好,就两年,两年后,她妹妹再不嫁人,就不干我们的事了!」
    咦?两年?谁说两年了。
    她自己说的!
    绿芙蓉呆了呆。「慢著,慢著,我不是说两年,我是说........」
    「还有她........」不给她纠正错误的机会,大鬍子手臂一转,自顾自又指住了楼月霜。「据我所知,绿映庄长女不嫁人,她是要招赘的不是吗?」
    可恶,他又不是江湖中人,怎会知道?
    「呃........对。」
    「那我就算是等到死,也等不到她嫁出去吧?」
    可恶,可恶!
    「她不算在内,这总可以了吧?」绿芙蓉咬牙切齿的说。
    「可以。」大鬍子收回手,再转个方向,「至於她........」歪著脑袋,他认真打量楼月兰。「唔嗯,长得还不赖,可惜自大又傲慢,目光更狡诈,十足令人厌恶,这种女人敢娶她的恐怕也没有几个........」
    这实在太过分了!
    「那你大可以拒绝这桩婚事啊!」绿芙蓉终於忍不住呛回去了。
    她本意是希望他能够「知难而退」,偏偏他不上当,还理直气壮的跟她辩,最可恨的是,他提出的辩词,谁都不能说他错,除非她想跟他耍无赖,可就算她真的想跟他耍无赖,也不能在此时此刻的这种场合耍给大家看。
    迫不得已,她只好一再「忍让」,但对方却乘机一而再的「欺压」过来,使她忍无可忍,决定不再忍了。
    大不了再多耗点时间,等待下一个出现在那弯角的男人!
    可没料到,她生气,大鬍子竟比她更生气,一听她说的,他马上就开始吹鬍子瞪眼晴了。
    「那怎麼可以,明明是妳亲口向我提亲,而我同意了,瞧,连聘礼妳都收下了不是........」他气唬唬的用下巴指了指绿芙蓉捧在手上的木盒子──喏,证据就在那裡。「也就是说,婚事已定,既然婚事已定,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马也难追,谁都不能反悔了!」
    「可是我的条件,你不........」
    「娘的,妳这条件明明是在婚事已定之后才提出来的,怎麼著,想反悔了,故意找藉口来想逼我先提出悔婚的不成?」
    原来如此!
    四周顿时投射过来无数恍然大悟的眼神,然后那些眼神又转為嘲讽,绿芙蓉见情势不对,慌忙否认。
    「没那种事,没那种事,那你说吧!究竟想怎样?」
    「给我个期限。」
    「........五年。」
    「妹妹都嫁出去了,姊姊还要等个五年才有可能嫁出去吗?那我看是嫁不出去囉,五年后她都是个老女人了,谁要啊?干脆........」
    「好好好,就跟雪悠一样,两年,行了吧?」
    「嗯嗯,这还差不多。」
    听到这裡,始终默然无语的楼沁悠险些失声笑出来。
    原来她这位未来夫婿看似很好拐,其实一点也不,他可聪明得很呢!只不过性子比较憨直而已。
    「我叫楼沁悠,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
    「傅青阳,成亲后,随便妳叫我什麼都可以,阿猫阿狗都行,」大鬍子爽直道。「可就是别学我大嫂叫我大哥:笑哥,我会吐血;也别学我二嫂叫我二哥:相公,我会昏倒;更别学我妹妹叫我妹夫:夫君,我会一命呜呼哀哉,那妳就得做寡妇囉!」
    楼沁悠终於禁不住笑出声来了。
    「那麼,傅公子,在拜堂之前,可以先麻烦你一件事吗?」
    「啥事?」
    「请你先去洗个澡,再换上新郎服,可以吗?」
    半个时辰后,赶在天黑前的最后一刻,楼沁悠和刷洗得干干净净的大鬍子傅青阳,拜了堂、成了亲。
    新娘子终於嫁出去了!
    第三章
    没剃鬍子不许碰新娘子!
    几几乎就要碰上红盖巾的秤桿抖了抖,咻一下缩回去,傅青阳慌忙退后一步,忙不迭的丢下秤桿,惊魂未定的嚥了口唾沫,挥去满头冷汗。
    差一点点忘了老娘的嘱咐了!
    要真忘了,后果绝不堪设想,被抽筋剥皮还是最轻微的惩罚,多半会被扒光衣服拖到村子裡去遛鸟,小时候还无所谓,可是现在他都长大了.....
    想到这裡,机伶一个暴颤,他转身就跑。
    「我先剃鬍子,再揭红巾!」
    大红盖头巾下,楼沁悠讶异的听著慌慌张张的脚步声迅速移向屋角置放水盆架之处,然后是泼水声,还有某人的解释。
    「我娘千交代、万嘱咐,没剃鬍子不许碰新娘子。」
    「你........」她忍著笑意。「很听婆婆的话?」
    「我娘很兇的,我会怕嘛!」
    牛高马大的一个大男人,不说他是孝顺,竟那麼老实的承认说是因為他娘亲很兇,他会怕怕。
    她的夫婿,真的很憨直、很有趣。
    好一会儿后,终於脚步声又轻快的朝她这方向走来,然后她的盖头巾被掀开,沉重的凤冠也被体贴的取下来了,下意识的,她抬眼便朝新婚夫婿望去,好奇的想见见那张被掩藏在鬍子底下的真面目。
    婆婆為何会命令他,成亲前不许剃鬍子呢?
    下一刻,她的视线甫一触及那张光滑洁净的脸皮,就不由自主的抽了一口气,明眸瞪圆了、看呆了。
    不可思议,天底下真有如此漂亮的男人吗?
    要说世间真有所谓的「美男子中的美男子」,那麼她眼前的男人可说是当之无愧、名副其实,他那张俊美得匪夷所思、难以想像的脸,毫无疑问可以令天下间所有的女人為之神魂颠倒、丧失心智、背叛爹娘、出卖姊妹,甚至会让人怀疑那是不是凡人的脸。
    幸好,那也是一种纯然阳刚性的俊美,否则真会教人以為他是女人。
    也难怪,武林第一美女的楼月兰,在他嘴裡竟只是「长得还不错」而已,真要比美,恐怕楼月兰还比他逊色几分呢!
    现在,她能够理解婆婆為何要命令他蓄留鬍子了。
    「干嘛瞪著我看?」傅青阳摸著自己的脸,疑惑的问。
    「我想........」硬生生拉回目光,楼沁悠的声音有点见沙哑。「你还是留著鬍子比较好吧!」
    免得他出门一趟回来,屁股后面就跟了一大票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
    「那可不行!」傅青阳转身持壶倒酒,两手各端起一杯,再回过身来,递出一杯给她。「我娘说的,成亲后就不许再留鬍子了,连鬍子碴儿都不许有!」老娘的懿旨,他可不敢不遵。「喏,交杯酒,喝吧!」
    望著手中的交杯酒,楼沁悠不觉撩起一弯苦笑。
    这实在不太对,她期待的是平凡的丈夫、平凡的生活,但她的夫婿,虽然只是个平凡的马贩,却俊美得十分离谱,她可不认為拥有一个如此俊美的夫婿,生活还能够平凡到哪裡去。
    可是他们都已经拜堂成亲了,她又能如何?
    无奈的轻轻嘆了一口气,她徐徐饮下交杯酒。算了,既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就没有权利抱怨,只有尽力去适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