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是美男子或怪物,他都已经是她的丈夫了。
    於是她拿出所有的意志力,坚定理智,再毅然决然的将目光拉回到傅青阳脸上,然后努力不让自己的心神飞到九霄云外去。
    真希望能早点习惯他的俊美。
    「妳不饿吗?还不快过来吃!」早已开始据案大嚼的傅青阳也算体贴了,狼吞虎嚥之餘还不忘招呼新任老婆。
    看他就看饱了,哪裡会饿!
    「我........不饿。」
    「我可饿死了!」傅青阳吃得满嘴糊,话说得含含糊糊、口齿不清。「十天来,我赶路赶得快没命了,连啃个馒头都是骑在马上啃的。」
    难怪他会一身邋遢。
    「其实你可以晚两天没关系,小妹她并不........」
    「那可不成!」傅青阳断然否决。「大伯说的,人无信不立,跟人家约定好的事,咱们就非得做到不可,不然就不要跟人家约定;六叔也说过,答应人家的事,就算要我们的命,也万万不可违背........」
    「说得也是。」楼沁悠喃喃道,目光流连在他那线条优美的侧脸轮廓上,不知不觉又开始恍神了。
    「所以啦,既然我承诺说今天一定会送到,拚了这条命我也非得送到不可!」
    「嗯嗯。」
    「虽然是出了一点原先无法预料的意外状况,我才会差点赶不及的........」
    「嗯嗯。」
    「但那仍是要我自己负责……」
    「嗯嗯。」
    「总之,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马也难追!」
    「嗯嗯。」
    「........」
    终於听出老婆的回答好像是在敷衍他,傅青阳狐疑的侧过脸,见老婆又盯著他看得目不转睛,挺帅的眉头皱起来。
    「干嘛又瞪著我看?」
    看来,夫婿似乎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的容貌有多麼吸引人。
    嘆著气,楼沁悠再次硬生生的把视线扯到一旁去,她自认并不是一个注重外貌的女人,然而一旦面对夫婿,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很庸俗的,竟也会对好看的男人看到失神。
    话说回来,这也不能完全怪她,她的夫婿也实在俊美得太荒唐了!
    想到这裡,她决定要请夫婿帮她个小忙,免得她在人前不小心出了糗,於是轻声呼唤,「官人........」
    噗!
    一口莲子汤全喷射了出来,「妳妳妳........」呛咳著,傅青阳失声怪叫。「妳叫我什麼?」听错了,一定是听错了!
    「官人啊!」楼沁悠回道,讶异的发现夫婿的脸色好像有点发青,纳闷他是哪裡不对了?「是你说的,不许叫你夫君、相公,也不许叫『哥』的,那我只好叫官人了,有什麼不对吗?」
    天大地大的不对!
    一听她连续说了好几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称呼,傅青阳不由跟著连连打了好几个哆嗦,她说几个,他就打几个哆嗦。
    「别,别那样叫我!」他半命令、半央求的说。
    「那........」楼沁悠想了想。「傅郎?」
    噗通!
    傅青阳惊恐的跌坐到地上去,脸都绿了。「妳就没别的可叫了吗?」这女人是哪裡不对了,為什麼一定要用那种恐怖的名词叫他?
    楼沁悠又想了一下。「老爷?」
    傅青阳呻吟,「我鬍子都剃光了,还会老吗?」大手掌在自己的下巴上摸来摸去,怀疑是不是没剃干净?
    老不老,又不是鬍子决定的。
    楼沁悠抿唇笑了。「不然要叫什麼呢?」
    「名字!」傅青阳狠狠的、重重的道,狠狠的爬起来。「叫我的名字就行了,连名带姓都行,就是别再叫我那种娘儿腔的称呼了!」
    霎时间,楼沁悠的笑容消失了,脸色也变了。
    「绝不!」异常坚决的拒绝。
    正待往凳子放下去的大屁股,因為她那两个惨杂著愤怒与哀伤的沉重字眼,错愕的停了一停,再继续往下落,傅青阳狐疑的目注她。
    「為什麼?」
    他一问,楼沁悠立刻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一时有些无措,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咬著下唇迟疑片刻后,她轻轻嘆了一口气,表情恢復正常,抬起明澈的秋水双瞳,坦诚的面对夫婿。
    「因為........」
    毫不隐瞒的,她把那件只曾经对宇文靖仁提起过的悲伤往事,一五一十的告诉夫婿。
    要避免重复爹爹的事,做一对与爹娘不同的夫妻,她就必须做一个与娘不同的妻子,娘不该做却一而再做的事,她绝不做;娘应该做却从不做的事,她就要尽全力去做。
    当年,即使爹开口问,娘也从不对爹解释任何事,因為,娘不相信爹。
    所以,她就得做一个绝不隐瞒丈夫的妻子,毕竟是要相处一辈子的人,最起码要做到信任与坦诚,否则如何联繫夫妻之间的感情?
    虽然,他不一定能够了解。
    「........娘总是连名带姓的叫爹爹,其中并没有丁点亲暱的意味,有的只是娘对爹的鄙视与轻蔑,虽然爹爹是娘自个儿选中的丈夫,但娘看不起男人,也不相信男人,即便是她自己的丈夫,我........不想跟娘一样........」
    一如以往,每一提到爹亲的事,她总是抑不住哀伤的心情,一字一句皆是铭刻在心中永远的痛。
    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爹爹那张写满悲伤愁鬱的脸。
    而傅青阳,他静静的、专注的倾听著,直至她说完后,眸中却依然盈满困惑之色,儘管她说得好不悲惨,泪水都差点掉下来了,可偏偏他听了半天还是听不懂她為何拒绝直呼他的名字?
    不然人取名字是干嘛的,不就是给人叫的吗?
    管他是鄙视或是轻蔑,是愤怒或是开心,叫人名字就只不过是在让人知道有人在叫他而已,管他那麼多干嘛?
    真是,女人就是女人,就爱斤斤计较!
    不过,算了,他是宽宏大量的男人,容忍妻子是丈夫的责任←老娘说的,就随便她爱怎麼叫就怎麼叫吧!
    於是,他转回去继续大吃大嚼。「随便妳叫吧,反正早晚总会习惯的!」
    闻言,楼沁悠的眼眶顿时悄悄掩上了一层朦朧的淡雾。
    她看得出,夫婿一点也不了解,甚至很不以為然,但是他听得出她语气中的伤痛,所以他让步了。
    这个男人,或许无法和她交心交意、相知相惜,可是他是个体贴的男人。
    「青哥。」
    亲哥?
    傅青阳的脸颊肉非常严重的扭曲了一下。「嗯?」该死的老爹,干嘛替他取这个名字!
    「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啥忙?」
    「往后,若是我又盯著你看,请青哥马上提醒我一下。」
    「呃?」傅青阳怔了怔,半侧过脸来,疑惑的想了好一下,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女人盯著男人看是很不成体统的,可是........」又困惑的眨了眨眼。「我是妳的夫婿,老婆看夫婿,天经地义,这没什麼不合体统吧?」
    楼沁悠嘆了一口气。「即使如此,妻子老是盯著夫婿看,这也不太好吧?」
    她盯著他看,他也不会少块肉,哪裡不好了?
    傅青阳还是很困惑。「為什麼?」
    「这........我........」楼沁悠开始感到有点哭笑不得了。「呃,老是盯著夫婿看,那........那就........就........」
    傅青阳很认真的看著她,耐心的等待答案,她却「救」了老半天「救」不出半个人来──到底是要「救」谁?他只好钻起眉头,自个儿想,大半附后,他猛拍一下大腿,终於想通了。
    「我知道了,老是盯著我看,正事不做,那怎麼行!」
    「........」完全的无言。
    「不过我还是不明白,為什麼妳老是盯著我看呢?」
    「........」彻彻底底的无言。
    ※※※
    以往,在整个绿映庄裡,楼沁悠敢说自己是第一个起床的人,因為她就爱看晨曦初起的那一刻,那彷彿破茧而出的曙光,是她见过最美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