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成亲后第一天,她才明白,她起得还不够早。
    「起来了,女人,天都快亮了,妳还不起来!」
    楼沁悠一惊而醒,及笄后,头一回一大清早被人叫醒,她还真是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新婚夫婿,坐在床边一脸不耐烦的摇著她。
    「青........青哥?」
    「叫『亲哥』也没用,再半个时辰就卯时了,妳想偷懒赖床吗?」。
    卯时?!
    「可是,卯时不到就起床........」她吃惊的睁大了眼。「会不会太早了一点?」
    「早?」傅青阳哼了哼。「我大哥都寅时不到就醒转,我大嫂就得起得比他更早,她可没半句怨言过!」
    寅时?!
    「但........」楼沁悠慌忙掀被要起身,却发现夫婿两眼盯在她胸脯上看得目不转睛,困惑的低头看,惊呼一声又躲回被子裡头去,羞赧的烫红了双颊。
    雪嫩嫩、白如瓷玉的一片美好春光,难怪某人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躲什麼躲!」抹去口水,傅青阳不以為然的硬扯开被子。「咱们都圆房了,有什麼好害臊的?」可恶,看得正上兴头说,真是,女人的身子不给丈夫看,要给谁看?「快,起床了,女人,伺候夫婿梳洗更衣不是妻子的责任吗?」
    就算楼沁悠的个性再是淡然,这时候也自在不起来了。
    在夫婿灼灼的目光下,她赧红著脸儿,光不溜丢的滚下床,顾不得初经人事之后的疼痛,手忙脚乱的捡拾昨儿夜裡被夫婿扔到床下的褻衣和中衣,胡乱的穿上身后,这才稍微镇定了一点。
    没事,没事,就如夫婿所说的,他是丈夫、她是妻子,没什麼好害臊的。
    自觉已经足够冷静之后,她便正起脸色,转身面对夫婿,準备善尽為人妻的职责,伺候他梳洗更衣。
    谁知下一刻,整张娇靨又火辣辣的热了起来。
    傅青阳竟然一丝不掛,只撑著一支又粗又长的「旗桿」,双手扠腰,不耐烦的杵在那裡等著让她伺候他穿衣。
    用力的拉住两条差点拔腿就逃的脚,深吸了好几口气,楼沁悠努力稳定狂飆的心跳,然后装作没注意到夫婿那副修长挺拔的裸体,用最若无其事的态度伺候他穿上一件件衣饰,虽然娇靨还是红通通的,柔荑也有点抖呀抖的。
    「青哥,不知大哥做何营生呢?」為了转移心神,她随口问。
    「种田的。」
    傻眼。
    「青哥,庄稼人原就习惯早起干活,可是一般人家并不啊!」
    「一般人家?」
    為傅青阳穿妥衣饰后,楼沁悠先请他坐下,开始為他细心梳理那一头虽然洗得干干净净的,却杂乱得像一堆野草的乌髮,再回答他。
    「楼家向来卯时过后才用早膳的。」
    卯时过后?
    还真懒!
    傅青阳皱了皱眉,旋又鬆开。「好吧!入境随俗,卯时过后就卯时过后,那待会儿我先到马厩去看看白雾和墨夜,妳记得把我行囊裡的脏衣物拿出来洗。」
    「是,我记下了。」
    好不容易终於将傅青阳那头杂乱的头髮,打结的拆开,参差不齐的修剪平整,并小心翼翼的梳理平顺后,楼沁悠退后一步,歪著螓首考虑片刻,决定拿条髮带绑起来就好,以他的工作性质,梳髮髻可能保持不了多久。
    恭送夫婿出门之后,楼沁悠才开始打理自己、整理房间。
    而后,她一手捧著洗衣篮,一手持著烛台,踏著夜色来到厨房后的大井旁,熟练的打井水浣洗。
    这时,闇夜依旧黑不隆咚的,微风仍然寒凉,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纤细的柔荑浸泡著冰冷的井水,砧杆捶打著衣物,她却不觉得辛苦,唇畔始终掛著一抹淡淡的笑。
    楼家的女人向来不做家务事的,除了她。
    打从她接手打理庄务开始,工作之餘,她总是努力学习家务,不管是打扫房间或女红中馈,因為她早就下定决心要做个平平凡凡的妻子了。
    楼家的女人向来是由婢女服侍的,除了她。
    她总是坚持要自己打理自己的一切,自己的房间自己整理、自己的衣饰自己补缀、自己浣洗,除了早膳,自己吃的饭菜也自己做。
    她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因為娘亲和大姊、二姊都不会,没有人教导她、指点她,但是她总是尽全力去做,不懂的也不耻下问,问厨娘、问丫鬟,务求能够做到她能力所及的最完美。
    一切的一切都只為了这一天,嫁一个平平凡凡的丈夫,做一个平平凡凡的妻子,成就一对平平凡凡的夫妻,度过平平凡凡的一生,如同爹爹所渴望的。
    如今,她终於有实现心愿的机会了!
    有机会就有期待,於是在完成身為人妻分内该做的工作之后,楼沁悠便噙著浅浅的笑靨,怀著一种近似兴奋的心情,转向马厩而去。
    沿途陆续碰上早起工作的下人们,那些以往与她相处融洽,总是有说有笑的丫鬟奴仆们,如今却都是一脸不自在的匆匆向她行个礼后,就急急忙忙的跑走了,很明显的是在逃避她。
    一直以為会嫁到宇文世家去做大少奶奶的三小姐,竟然「自甘堕落」寧愿嫁给低下的马贩,这点连下人们都不能接受。
    她不在意的微笑,继续前行──她不以為身為马贩的妻子就有什麼好羞耻的。
    反正成亲前,她就把打理庄务的工作移交给二姊去头痛了,此后庄裡的下人就不归她管了,既然他们不知道要如何与她应对,那麼她也不会勉强他们,免得他们為难。
    远远瞧见马厩外,傅青阳背对著她,正在替白雾刷毛,楼沁悠便加快脚步赶过去。
    「青哥,好了吗?」
    「我才刚替自雾遛过腿,还有墨夜呢!」傅青阳头也不回的说。
    「可是,再过一会儿就要进早膳了!」楼沁悠提醒他。
    「妳先去吧!等我替墨夜遛过腿后再去找妳。」
    「那我等你。」
    「不用,才刚成亲,妳可以休息几天,之后我再开始教妳马厩裡的工作。」
    马厩裡的工作?!
    楼沁悠错愕的怔了一下,继而一想,也是,她是马贩的妻子,自然应该学习有关於马匹的工作。
    所谓的夫唱妇随,应该就是这样吧!
    於是,她开始仔细观察傅青阳的工作,有疑问便开口问,直到傅青阳骑上墨夜离去后,她才转朝前屋行去。
    接下来,该去面对娘亲的愤怒了!
    ※※※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绿映庄的早膳桌上向来都很安静,因為除了楼沁悠之外,其他的楼家女人都不习惯早起,她们总是在早膳前一刻才勉强起身,当她们坐到膳桌前时,眼皮子还垂在地上,三魂七魄至少还有一半掉在梦裡爬不回来。
    但这天,破天荒的,一大清早,在楼沁悠尚未出现之前,其他四位楼家女人就全数聚集在膳桌旁了,而且除了楼月霜之外,各个精神振奋........
    更正,是怒火冲天。
    尤其是绿芙蓉,昨晚為了表现诚信,她强装笑脸主持婚礼;為了表现气度,故作大方的与宾客们欢享喜宴;為了表现魄力,豪迈的和人一杯杯的干,最后,為了表现........表现........
    管他為了表现什麼,反正她喝醉了,醉得一塌糊涂,一觉昏睡到天亮,醒来后,她只想杀人。
    杀她女儿,也杀那个大鬍子!
    「三妹嫁都嫁了,」楼月霜的态度最是持平。「您再生气又有何意义呢?」在她来想,既然那是三妹自己的选择,婚礼又已完成,那麼就不需要再多事了。
    绿芙蓉柳眉怒挑。「怎麼?绿映庄还没轮到妳主事,妳就想管起我来了吗?」
    楼月霜哭笑不得。「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就给我闭嘴,现在........」绿芙蓉咬牙切齿道,横著一双山东母老虎的眼,三扫过三个女儿。「我先要知道,究竟是谁让那小子过来的?我不是一再嘱咐,沁悠有可能会嫁的男人都不要让他们通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