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陶,先缴了他们的械!」
    「是,大爷!」
    当在场众人尚未意会到这两句对话的含义时,只见沈君陶一个大旋身飞扑向玛哈它,再听到几声惊呼後,沈君陶已然回到马旁,锵锵锵锵连响,地上便堆了一大堆刀剑。
    「属下幸不辱命!」沈君陶潇洒地恭身道,脸不红、气不喘,好似不过逛了趟街回来而已。
    「很好。」袍袖一挥,墨劲竹翩然飞身落地,再慢条斯理地扶著紫乃夜下马,而後转过身来,沉稳地与满面惊怒之色的玛哈它面对面。「现在,阁下还打算做什麽吗?」
    玛哈它猛一咬牙。「你是谁?」
    墨劲竹微微颔首。「墨劲竹。」
    问的人倒没什么特别反应,反倒是乌裴罗和紫乃夜不约而同地各起一声惊咦。
    明明已经很难看,却还是不肯舍弃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玛哈它并没有说什麽山高水长之类的场面话,而是很直接的丢下一句「狠」话,「你们给我记住,我不会这麽轻易就放过你们的!」之後才狼狈地率众离去了。
    原来他也是很怕死的。
    玛哈它才刚走,紫乃夜马上兴奋地揪住了墨劲竹的衣襟。「恩人叫墨劲竹?」
    「是,姑娘。」
    「京城来的?」
    墨劲竹有些儿讶异。「对,姑娘。」
    「来西域找人?」
    更诧异了。「也没错,姑娘。」
    「找畏兀儿族公主紫乃夜?」
    「姑娘怎麽知道?」墨劲竹惊讶地反问。
    紫乃夜笑了,喜悦又羞怯地笑了。「因为我就是紫乃夜。」
    「咦?姑娘就是……」墨劲竹呆住了。「紫乃夜公主?」
    紫乃夜轻轻点头。「我哥哥就是要带我去找你的。」
    惊异地征仲了一会儿,墨劲竹才轻声道:「真没有想到!」莫怪三师妹要他直接闯进西域里来,原来就是要拯救她这一劫。「那么……公主知道我是谁?」
    羞赧地垂下螓首,「知道,」紫乃夜声若蚊呐,连耳根子都红了。「是紫乃夜的未婚夫。」
    「那……」墨劲竹只能望著她那顶精致可爱的小花帽。「公主不反对?」这句话是一定要问的。
    迅即仰起娇颜来,「我为什麽要反对?」紫乃夜瞪大了眼激动地说,连嗓门也在刹那间提高了,可刚一说完,「啊!」她便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不由得再次涨红了脸,脑袋又掉了回去。「呃……我……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不反对。」这回的声音已经降低到几乎听不见的程度了。
    她说得含羞带怯又尴尬,模样儿可爱极了,墨劲竹听得不禁露出有趣的笑容,可一旁的乌裴罗看得却是连脸带脖子都黑了。
    「等等!」第三者是什么他不懂,反正这时候他再不出场,下面就没他的戏可唱了。「这位公子,我们并不认识你,怎能凭你一面之词就相信你是紫乃夜的未婚夫墨劲竹?」
    墨劲竹点点头。「说得也是,那麽,在下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分呢?」
    「信物!」不假思索地,乌裴罗伸出粗糙的手掌。「墨劲竹的信物!」
    同样毫不犹豫地,墨劲竹探手一撩长衫,取出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一把不长不短、不刀不剑,剑鞘上盘旋著一只张牙舞爪的青蛟的宝剑。
    「这把青龙吟就是信物,因为公主需要我保护她!另外,尚有一首诗。」
    髻子伤春慵更梳,
    晚风庭院落梅初,
    淡云来往月疏疏,
    玉鸭薰炉闲瑞脑,
    朱樱斗帐掩流苏,
    通犀还解辟寒无。(宋·李清照:浣溪沙)
    吟罢,墨劲竹又说:「这是公主的信物,因为这诗里嵌著公主的本名,对吧?」
    「对,对,没错!」
    紫乃夜立刻踮高了脚尖,同时,墨劲竹也俯下耳朵仔细聆听紫乃夜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名字,一个只有她自己和她爹爹,还有她的未婚夫才知道的名字,就如同那首诗一样,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是哪一首诗。
    听罢,墨劲竹随即释然地颔首道:「是的,公主的确是劲竹的未婚妻。」
    至此,乌裴罗终於彻彻底底地绝望了,他悲惨地凝望著完全没有体会到他的心意的紫乃夜。过去,他总认为她纯真得好可爱、好甜蜜,现在却只觉得她迟钝得太可恶了!
    好,从明天开始,他要去堕落给她看!
    「紫乃夜,你……你真的愿意嫁给他?」
    「我愿意,」紫乃夜一面忙著点头,一面无意识地抓紧了墨劲竹的衣袖,深怕他跑了似的。「他会保护我的。」
    最後一丝希望幻灭!
    「那麽……」乌裴罗咬了咬牙。「你现在就要跟他回中原了?」
    「我……」
    「不,」紫乃夜才说了一个字,墨劲竹便替她否决了。「因为某种原因,公主的父亲特别交代过,要我们在这儿成了亲之後再回去。」他俯首徵求紫乃夜的同意。「可以吧,公主?」
    「哦!好,不过……」紫乃夜迟疑地朝乌裴罗看过去。「玛哈它王子……」
    墨劲竹微蹙眉。「是瓦剌五王子?」
    「是。」
    「他想娶你?」
    紫乃夜委屈地点了点头。「可是他好可怕喔!我每次一看到他就吓死了。」
    墨劲竹略一沉吟。「既是如此,为免受到无谓的干扰,我们就先到西宁的土司那儿成亲,之後再回中原吧!」
    紫乃夜乖巧地点了点螓首。「好,都听你的。」
    乌裴罗看了,更是心酸不已,他疼爱紫乃夜将近十年,却依然得不到她半丝眷恋,而这人只不过是初识而已,却已赢得她绝对的信任了。
    这是天意吗?
    既是天意,他又岂能奈何?
    他深吸了口气、吐出,而後毅然道:「好,那我就把她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疼爱她、保护她,绝不能让她受到丝毫委屈,否则,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到你,让你明白错待她的後果,」
    「墨劲竹誓言定会好好照顾於她、怜惜於她。」墨劲竹神情慎重,目光严肃地对乌裴罗许下了诺言。「若有违此誓,即使千刀万剐,劲竹亦不敢有任何怨言。」
    「很好!」乌裴罗颔首,继而转向紫乃夜,「紫乃夜,好好保重!」随即毫不迟疑地转身大步离去了。他不是真的毫无迟疑之情,而是不敢迟疑,他自己明白,只要稍有一丝犹豫,他就无法狠下心来把紫乃夜交给墨劲竹了。
    紫乃夜张口欲呼,墨劲竹及时阻止了她,因为他早就察觉到乌裴罗对紫乃夜的那份异於兄妹之谊的情愫,但既然乌裴罗已娶有妻室,而他那妻子又容不下紫乃夜,紫乃夜对他更是无意,那么,这样分开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可望著哥哥逐渐远去的背影,紫乃夜的胸口蓦地揪起一股惊慌的感觉,此际,她才察觉到现实的残酷,只因为她一声「愿意」,现在哥哥真的要离她而去,再也不会回头了,自今而後,她就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不再会有人照顾她,也不再有人陪伴她,更不会有人……
    「公主,可以走了吗?」
    正感到惶恐无措间,蓦然入耳那轻柔的语声,紫乃夜不由得心口一热,胸中那股惊慌的感觉霎时又融化成一股奇异的暖流了。
    她悄悄地抬起两眸,那凝视著她的瞳眸依然温柔得彷佛滴得出水来,那深切的关怀是如此真诚,允诺著她不变的誓言。他轻握著她的柔荑,像羽毛般轻柔又温暖的触感轻轻撩拨著她的心湖,荡起一圈圈幸动的涟漪。
    「好,我们走吧!」她轻叹似的低喃。
    不,她不会孤单,也不用再害怕了,因为她相信他,她的未婚夫,才刚认识不到半天的墨劲竹。
    为什么?
    不为什麽,只为他瞳眸中的那抹温柔。
    ··················
    紫乃夜相信她的未婚夫,但是,她实在不太明白他们为什麽要这麽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