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乃夜颔首,看著地进毡房里去後,她才转向乌裴罗道歉。
    「王兄,对不起啊!刚刚我不是故意吓你的,我是被你吓到,所以才叫得那麽大声的。」
    乌裴罗苦笑。「不打紧,是我不好,而且我也已经习惯了。」其实,他是看紫乃夜似乎一点也不怕墨劲竹,所以有意试试他是不是也能有「特殊待遇」,结果却让自己显得很难堪。
    刚来到他们身边的阿部娜先朝毡房困了一眼,才对乌裴罗说:「王兄,玛哈它王子又在那边鬼叫鬼叫了,你去应付一下吧!要是我去的话,肯定非先揍他一顿不可!」
    就在乌裴罗离去的同时,墨劲竹也出来了。
    「咦?乌裴罗王子要上哪儿去?」
    「他去瞧瞧玛哈它王子。」回答的是紫乃夜。
    「这样……嗯!」墨劲竹忽地牵起紫乃夜的柔荑随在乌裴罗後头。「那我们也跟去看看好了。」
    「去看他干什麽呀?」抗议的人是跟在一旁的阿部娜。「他不是骂就是吼,有什麽好看的?」
    「套消息。」墨劲竹简单的回道。
    阿部娜还想抗议,紫乃夜却先问了。
    「朵儿坎呢?他伤得怎么样?」
    耸耸肩,「往回送了,而且……」阿部娜有意无意地朝墨劲竹瞥去一眼。「我已经和他解除婚约了。」
    这话不晓得是说给谁听的?
    「为什么?」紫乃夜惊讶地问。
    阿部娜不屑地从鼻子里哼了哼。「他配不上我!」
    更诧异了。「可是他是你自己中意的呀!」
    「我自己中意的又怎样?」阿部娜两只美眸又瞟向墨劲竹那边,可恨的是,墨劲竹却仍然看都不看她一眼。「什麽畏兀儿第一勇士啊!根本是蒙来的嘛!随随便便打场仗,他就伤得七零八落的,那副壮魁的身架子骨都是长假的吗?我中意的是英雄,可不是软弱的绵羊!」
    「但是……」
    「拜托,你别再蛋呀卵呀的了!」阿部娜不耐烦了。「那是我的事,不用你管,可以了吧?」
    紫乃夜小嘴儿蠕动了几下,最後无奈地叹了口气,墨劲竹这才斜过眼来看了一下,可看的是紫乃夜,而不是阿部娜。
    「你说对吧!墨公子?」阿部挪连忙抓紧机会抢来他的注意力。「男人就要像你这般才像个英雄,对吧?」
    「这话在下可不敢苟同,」墨劲竹依旧直视著前方。「这世上多的是英雄,只不过,有的是摆在众人面前,大部分却都隐身在幕後。幕前的是英雄,幕後的也是英雄,伤得七零八落的朵儿坎更是个英雄,如果不是许许多多像他那种舍生忘死,护卫家园的人站在最前方,畏兀儿族人能安安稳稳地活到今天吗?」
    阿部娜一时语塞。
    「没有那些辛辛苦苦种庄稼的农夫,没有那些辛辛苦苦牧牛羊的牧人,没有那些辛辛苦苦伺候你的人,阿部娜公主能有现在这种好日子过吗?」
    阿部娜脸色开始难看了。
    「阿部娜公主,请不要看不起那些默默耕耘的人,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墨劲竹说完,前方的乌裴罗倏地回过头来深深看了他一眼,并且赶在阿部娜开口之前,招呼墨劲竹上前。「墨公子,来,我们一道走。」看得出来,他对墨劲竹的印象已然大大改观了。
    「墨公子要套玛哈它的话?」
    「是,我想知道瓦剌王对畏兀儿的野心究竟大到何种程度。」
    「知不知道有分别吗?」
    「当然有,」墨劲竹道。「虽然我能确定瓦剌王必定会增兵再攻,但他的野心不仅仅是畏兀儿的领地而已,所以,他也必定会经过再三考量之後再派兵,甚至还必须说服其他反对者也说不定,因此,在人数和时间上,我们都不容易掌握。倘若我们能了解他对畏兀儿的野心究竟大到什么程度,至少可以以此判断出他对畏兀儿的攻击底线在哪里,如此一来,我们在思考对策时,才能有个大略的方向。」
    「唔……」乌裴罗沉吟。「说得也是,那麽,天朝打算如何应付?」
    蓦地朝身旁的紫乃夜飞去一眼,「皇上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墨劲竹慢吞吞地说。「从瓦刺出兵攻击畏兀儿的第一天,就注定了要承受皇上怒气的後果。」
    乌裴罗恍然。「你所说的帮手就是皇上派遣来的军队吗?」
    「不是。」
    「咦?不是?」乌裴罗愕然地又不解了。「怎麽不是?」
    「派遣军队需要时间,等他们赶到这儿就来不及了。」墨劲竹解释。
    「那是小队人马?」
    「不,只有三个人。」
    「才三个?」乌裴罗惊呼。「难不成是跟你同般厉害的人物吗?」
    墨劲竹淡淡一笑。「届时乌裴罗王子自然会知道。」这时,已来到关禁玛哈它的毡房前,他蓦地停下脚步,并问紫乃夜,「你不是很怕玛哈它吗?要不要在外面等著?」
    拚命摇著螓首,紫乃夜更抓紧了墨劲竹。「不要,我要跟你在一起,有你在,我就不怕!」
    摇头轻叹,墨劲竹只好拉开她紧抓住他的手,然後把她护在怀里。「好,那我们进去吧!」
    就在这当儿,因为阿部娜抢著要和他们一起进去,不小心从後头碰到了紫乃夜的臀部,於是,紧接著一声杀猪般的尖叫後,紫乃夜居然整个人都跳到墨劲竹身上去了。乌裴罗顿时吓得锵一声拔出刀来,阿部娜花容失色地登登登连退三大步,唯有墨劲竹抱著紫乃夜无语望苍天。
    天哪!难道他下半辈子都得生活在这种尖叫声中吗?
    ············
    终於注意到那些畏兀儿族兵在面对紫乃夜时,虽然总是满面真诚的笑容,可也小心翼翼地保持三步的安全距离,而且打死不会去碰到她,即使是要递东西给她,也是战战兢兢的如履薄冰。至於紫乃夜自己,当然更是避开人们远远的。
    对於这种状况,墨劲竹还真是相当头大。他不晓得劝过她多少回了,可她却依然故我,人家就是碰不得她、惊不得她,否则,她肯定会马上反过来吓得人家三魂七魄先去了一半。
    之前上西宁行婚礼时,她当然也是尖叫连连,可当时他还以为她不过是太过胆怯,极怕生人而已。尔後,当他通盘知晓八年前那件事的经过,他终於了解到,她究竟有多麽害怕与人之间的接触。
    可直到这会儿,明明已相处十年,又是那麽友善爱护她的熟人,她依旧是碰不得、触不得也,他才真正明白实际的状况到底有多严重。
    这样下去真的可以吗?
    他的责任虽然只是尽心尽力地好好保护她、照顾她,不让她遭受到任何悲伤或危险,但要是哪天她回去拜见亲爹时,还没感动得痛哭流涕,就先把她亲爹吓得半死,这样难道不是他的责任吗?
    不是才怪!
    那他又该如何才能预防此种「人伦惨剧」发生呢?
    就在墨劲竹左右烦恼著不知该如何是好之际,天山北口前的大草原上突然来了一个出人意料之外的人物,这个人物一出现,立刻看痴了所有的人。
    「三姑爷?!」
    「哎呀呀!君陶!还真是好久不见了呀,」虽然是大冷天,却依然是一身雪白的长儒衫,俊美无双的饶逸风优雅地摇著摺扇,一摇三摆地从那些呆立的畏兀儿族人中潇洒地穿行而来。「看你气色不错,敢情乘机吃了不少天山雪莲子了,有没有留点给三姑爷我呀?」
    沈君陶噗喻失笑。「有啊!三姑爷,一大箩筐呢!怕不吃得您拉上三天三夜的肚子了!」
    所谓的臭味相投,大概就是像他们这样子了,两人同样诙谐幽默,同样豪爽开朗,也同样吊儿郎当,只要一见上面,双方必得先斗上一会儿嘴皮子再说,而且荤素齐来,百无禁忌,什麽形象都暂且撇到一边去,旁人总是被他们弄得笑得合不拢嘴。
    「那敢情好!」饶逸风唰一下阖上摺扇。「咱难兄难弟俩就一起拉他个痛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