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上来吗?”
    少年的声线跟漂亮的外貌不同,低沉的、极具男子气概,彰显着他可靠且反差萌的一面。同款的白布垂在地上,沾了尘埃。
    笨拙的话废努力安慰着小主公。
    花子罕见地恹恹的。
    她一言不发地爬到山姥切国广的背脊上,任由少年托着她,一步一步地在树林里穿梭。
    她的额头贴着少年的肩膀。
    一种粘稠的、苦闷的难过,随着两人的沉默,逐渐蔓延开来。忽地,一颗水珠啪地砸到山姥切国广的脖颈处——他本以为是簌簌的雪。
    直到体会出水珠的温度。
    “……”
    主公……是在流泪吗?
    他怔了怔。
    山姥切国广张了张嘴,又败于话废。只好抿着唇,无措地继续走,冒着漫天的、愈来愈汹涌的雪,向妖怪们指出的游街前进。
    ……至少别让小主公感冒。
    “是花子做错了什么吗?”
    耳畔响起了喑哑的话语。丧气的,委屈的,含着浓厚的不解,如同每一个碰到了克服不了的阻碍后,揪着哥哥当十万个为什么的孩子。
    山姥切国广不由得放软了语气。
    “主公已经很棒了。”
    “既然谁都没有做错,为什么一定要分别呢?”
    “……”
    山姥切国广给不出答案。
    听完小妖怪的解释,他其实是有同感的。人类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如此脆弱……比起永远年轻的付丧神,就像是清晨的露珠。
    一不注意。
    便沿着叶子的纹路,摔得粉碎。
    “我们也会分别吗?”
    “……”
    山姥切国广悄悄侧头,看了看花子:女孩乖乖地攀着他,白布下的黑发勾勒着侧脸。她湿漉漉的睫毛缀着些霜雪,融化的部分,掉进了她眼里。
    鼻尖红红的。
    付丧神蓦地弯了弯碧绿色的眸子。
    他不擅长表达自己。但是在收到这个问题的刹那,关于花子的一幕幕划过他的脑海。
    他分外安心地想。
    没关系的。
    再破碎的词汇,她都会好好地听下去。
    山姥切国广收回视线,继续望着前方的道路,替年幼的主公避开纵横交错的枯枝。他毫不犹豫地撒了谎:“不会的。”
    “因为我承诺过的。”
    “不会再让您独自哭泣了。”
    “……”
    花子慢慢镇定下来。她的脸颊依赖地贴着这位温柔的刀剑付丧神。虽然泪珠还是一颗一颗地往下掉,眉宇间的不安却通通散去,消融在这片冰天雪地里。
    “嗯。”
    “因为花子是与神结缘的孩子。”
    ……
    隐去了身形的小妖怪们,注视着离去的两个人。铺满了大地的霜雪上,是付丧神留下的一串串脚印,仿若无限延展的时间的足迹。
    它们牵着手,眨了眨眼。
    “这一次。”
    “笨笨的人类孩子不会被扔掉了吧。”
    “不会了吧!”
    ……
    ……
    属于主公的呼吸频率逐渐平缓。
    山姥切国广走得小心翼翼的,唯恐惊醒花子。满是人类的大街令他精神紧绷,但一感知到背脊上的重量,就觉得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游街的大致轮廓映入他的瞳孔。
    他仔细回忆了一番。
    无意间帮了小妖怪的那个孩子,叫妓夫太郎,是游街内的打手,身手极佳,是去鬼杀队的好苗子。由于出生就带着梅毒,相貌丑陋,特别好认。
    除了小妖怪的委托。
    他还有一个隐藏任务——
    联络远征部队。
    根据三日月宗近告知他的情报。他们是特意挑了这个急缺剑士的时空,当作远征部队的降落点的,方便获取生存所需的物资。
    逃走的付丧神们,全在鬼杀队。
    恰巧。
    能顺带把游街的兄妹送过去。
    山姥切国广思索完正事,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等等,这可是游街啊!各种风花雪月的游街啊!他就这么把5岁的主公背到游街了吗?!
    “……”
    ——#突然慌张#!
    第17章 晋江第17章
    鬼杀队的某个据点内。
    跟热闹喧嚣的游街不同,这里的夜晚非常安静。仆从们都歇下了,为了“斩鬼”的任务奔波了一天的刀剑付丧神们却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小夜左文字蹑手蹑脚地爬起来。
    他沉默着往门外走。
    “……雪。”
    还在下啊。他望着星屑一般、簌簌落下的雪花,幽蓝的眸子暗了暗,划过一丝低落。
    他在廊道边坐下。
    冬日的风刮得凛冽,含着透骨的凉意。他稍微抖了抖,迟钝地发现自己的衣物过于单薄——忽然,一件厚实的外套包裹住他。
    “着凉的话,你的哥哥们会担心。”
    “……”
    他抬头,看向声源处。
    青色的长发松散地搭在肩上,金红的异瞳注视着他,温柔之中,带了些捉摸不透的轻浮。
    小夜左文字:“青江哥。”
    笑面青江在他的旁边落座。
    “嗯。”
    “有心事吗?”
    “……”
    这是远征部队与鬼杀队合作的第8个月。
    小夜左文字、信浓藤四郎、骨喰藤四郎、博多藤四郎——四振新刀,刚刚诞生,便被左文字一派和粟田口一派的哥哥们送走,一脸懵逼地加入了远征。
    “怎么了?”
    “诶诶?大将呢?审神者呢?”
    “本丸那么缺人手吗?”
    ……
    四人交流着,被送到时空转换器前。
    在时空转换器前等着他们的,是依靠着本丸的其余刀剑们偷偷摸摸地积攒下的修复资源,才能以健全的姿态站着的两个靠谱的青年——
    烛台切光忠、笑面青江。
    “快走!”
    两个刀派的哥哥们焦急地催促。
    四振新刀:……?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感受到此刻的严肃氛围的新刀们默默配合。直到机器启动的一霎,骨喰藤四郎瞥到了沿着哥哥的袖口溢出的血液。
    “……一期哥!?”
    几个藤四郎都踏了一步,却分别被烛台切光忠、笑面青江摁住,动弹不得——“你们干什么!一期哥需要治疗,为什么不……”
    新刀们猛地明白了什么。
    传送后,新刀们才得到解释。
    经历了残酷的折磨的这座本丸的刀剑们,不约而同地把远征的名额,给了一无所知的新同伴。
    他们执行了单向联络制。
    除非本丸的人主动来搜寻他们,否则,就算新刀们心急如焚、想要跟兄弟们共患难,也绝对回不去。
    新刀们只好苦苦等待。
    “青江哥。”小夜左文字垂着眼帘,语调一如既往的阴沉沉的,十分容易遭到不熟悉的人的误解,“我是复仇之刃……宗三哥,为什么不用我复仇呢?”
    宗三左文字吗…
    笑面青江叹息了一声。
    他代替宗三,揉了揉小夜的柔顺的头发:“因为无论是宗三,还是一期一振,都希望你们毫无阴霾地、快快乐乐地活下去。”
    “在这一次被唤醒之前。”
    “你们都破碎了无数次了。”
    这些话,不仅是说给小夜左文字听的。目睹了哥哥的血液的藤四郎们,估计都在悄悄听着,痛恨自己没办法保护哥哥、兄弟们吧。
    审神者的残暴行径闪过他的脑海。
    就算他认为留在本丸的人,大概率命悬一线、生机渺茫……“总之,相信他们吧。”
    “你的哥哥,会来接你的。”
    晨光熹微。
    冬季的天空,仿佛涂了层灰蓝色的颜料。鳞次栉比的建筑们都陷入了沉寂,不复夜间的繁华。
    地面堆积着的雪,各类香味弥漫。
    花子迷迷糊糊地洗漱完。
    “雪停了!”
    她趴在窗沿上,拉开竹帘,看着白茫茫的世界,一下子摆脱了残存的睡意。花子雀跃地回首,瞄到了山姥切国广萎靡的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