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山姥切先生?”
——“咚!”
山姥切国广撞到桌角上,额头肉眼可见地红了一块,疼痛成功驱散了他的倦怠:“我在!”
花子:……
山姥切先生,没事吗?
少年忙碌了一个晚上。
这个时空的房屋,隔音效果不好。他怕花子被奇奇怪怪的声音吵醒,然后询问他邻居们都在干嘛,所以紧急做了一些隔音处理。
他的衣服布料华贵、有佩刀。用的是金子,长得又格外好看,自然收获了众多大胆地示爱。
山姥切国广:……
#差点背着主公连夜跑路#
他心酸极了。
呜呜——主公!
当然,他才不会这么丢脸地撒娇。就是撞得太狠,有点晕眩。山姥切国广晃了晃,就被跑过来的花子扶住——清澈的灵力涌出。
他的耳垂泛起了红。
居然,还要主公来修复!
在灵力的浸泡下,他迅速恢复了状态,匆匆忙忙地转移话题:“主公,我知道妓夫太郎在哪了。”
花子震惊:“山姥切先生……”
不了解他的夜间遭遇,也不懂“妈妈们”为了揽客有多不择手段,完全不介意免费赠送一个小情报的花子,感动得不行。
“您竟然辛劳了一整夜吗。”
“……”
“算是吧。”
他支支吾吾,幸好花子没深究。
山姥切国广牵着花子,冷酷且迫不及待地告别了这个旅馆的管理员,再爆发出了奇迹般的效率,找到了妓夫太郎。
男孩的脸上是大块大块的斑纹、身体略微佝偻,比花子还瘦,一点肉都没,几乎只剩下骨头。
皮肤上是各种象征着虐待、暴力的伤痕。
花子揪紧了山姥切国广的白布。
山姥切开门见山:“你的妹妹呢?”
惶恐的男孩愣了愣。
自他出生,便受到了无尽的白眼。厌恶、排挤,甚至是殴打,他都习惯了——
可唯独妹妹。
他珍贵的、与他截然不同的妹妹。
他跪伏着,放下了所有的自尊,喑哑卑微地请求:“武士大人,小梅她年龄不够。她才12岁。游街的花魁们,比她更好……”
山姥切国广瞳孔地震。
“停停停!!”
他严防死守了一晚上!
为什么!他有那么像禽兽吗?!妓夫太郎的话语,不在他的预计之内,他都没有及时捂住花子的耳朵!他到底是为了什么熬了一晚上!
他崩溃地说:“主公,请不要在意。”
……主公?
妓夫太郎的目光落到花子身上。
花子现在的衣服,是由三日月宗近的出阵服改的。深蓝的羽织、一看就价格不菲的做工,令妓夫太郎趴得更低了,不敢再偷瞄她,唯恐触怒她。
……真好啊。
妓夫太郎想着:小梅如果出生在富贵的家庭,该多好。他的妹妹是那么美丽,命运却并不公平。
花子伸出了手。
他瞥到掌心上的茧、指节间的疤痕,扭曲阴暗的想法蓦地中断,化作愕然——显然,这是不会出现于富家小姐的身上的手。
他盯着花子摊开的几个小金块。
“……您要?”
“帮你们赎身。”
赎身的价格,也是山姥切国广在凌晨敲定的。她扶起妓夫太郎,将小金块塞给他。
男孩谨慎地僵着。
他深知,这些自由的、不缺钱的人,喜欢愚弄游街的玩具们。收下的话,会不会害了小梅?他无所谓,但他的妹妹不可以出事。
“两个月前,游街的人,去过附近的山林。”见他不收,花子不得不坦白,“要不是你在无意间破坏了行动,我会被抓到这里。”
妓夫太郎记得那一次的行动。
他太饿了。
为了追捕线人所说的“漂亮的流浪孩子”,他们搜寻了一整座山。到了后半截,他实在撑不住,晕倒了,还把尊贵的除妖师拽到了山崖下。
他被踹了个半死。
是小梅替他求情,他才活了下来。
妓夫太郎终于肯抬头,仔细端详花子。这一刻,他才看清花子的五官,以及眼眸。琥珀色的、剔透又明亮,满是包容性,宛若天空。
这是,除小梅之外——
第一次,有人这样望着他。
没有鄙夷、没有嫌恶,仿佛他不是只配活在阴沟内苟延残喘的老鼠,而是……跟任何人都没什么差别的,普普通通的人类。
花子弯眸,嗓音温软:“不抬起头,就没办法看清每个人的表情吧?”
妓夫太郎的心脏处涌现了怪异又陌生的情感。和妹妹降生时体会到的浓烈的爱意不同。
他握着小金块。
啊啊,这种没有经历过困境的天真模样,真碍眼。什么都不理解,却能理直气壮地教训他。
——“谢谢你救了我。”
“无论在多糟糕的境遇里,都会顽强地生长。愿意为了家人而弯下膝盖——爱护妹妹、认真工作、从不放弃憧憬未来的,比很多人都坚韧努力的妓夫太郎先生。”
“……”
莫名其妙、他只是。
守护着珍宝的万人嫌的老鼠罢了。
不需要这些虚假的夸赞。
妓夫太郎觉得自己仅仅是为了赎金在伪装顺从。离去前,他没忍住,视线悄悄划过花子。
依旧是,弯弯的眼睛。
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种在田内的花。名字似乎是“向日葵”?他心不在焉地嘟囔着。
她的眼睛,就像是向日葵的花瓣。
果然。
莫名其妙的人,哪里都莫名其妙。!
第18章 晋江(已重写)第18章
花子感知到了付丧神的视线。
惊愕的,含着后怕与心疼——在之前的讲述里,她都隐瞒了抓捕自己的人来自游郭。虽然对“游郭”没多少概念,但她明白,是一个恐怖的地方。
她习惯了独自承担。
然而,为了让妓夫太郎安心地收下报酬,她揭开了真相的面纱……她并不想增加山姥切国广的负担。
花子仰起脑袋。
卷翘的睫羽随着笑意而舒展开,宛如停在花苞上的蝴蝶。她牵起少年的手:“可以帮花子整理一下披风吗?”
山姥切国广沉默点头。
他给花子的白布,比自己的干净许多。符合他关于花子的印象,纯粹的、落雪一般的孩子。
他的动作很轻。
由于花子过分矮小,他不得不半蹲着,灿金色的发丝划过侧脸,在白茫茫的雪地中显得分外闪耀。
山姥切国广一丝不苟地抚平褶皱。花子却忽然前倾,用自己的额头,难得俏皮地撞了撞他的额头。
粼粼的“月亮”落进他碧绿色的眸里。
“看!”
“花子正在被温柔地爱着。”
“……”
诶?山姥切先生的表情怎么越来越酸涩了——白布外又冒出了一朵朵绚烂的樱花,伴着细雪和泛红的眼眶。
小主公真的太懂事了啊!
这副画面,就是小梅与他们的初见。
今天,她照旧待在屋子内。
她的哥哥出生就带着丑陋的斑纹。游郭不需要丑八怪,于是妓夫太郎成为了人人都能踩几脚的过街老鼠。而她不同,她是有望当上花魁的孩子。
赎身的钱,主要是为她出的。
“妈妈桑”那么轻易地放她走,是在押注山姥切国广的身份——尽管付丧神有意控制,那股锋锐的、属于战场的气息,仍旧瞒不过“妈妈”们的嗅觉。
所以小梅收到了叮嘱。
“你啊,要去过好日子了。”
“别忘了在大人物们面前宣传游郭。”
她应下,实际上充满了不屑。
她才不要当游郭的“实物展览品”……她会乖乖地跟着走,仅仅是因为,这是哥哥的选择。
哥哥一定会保护她的。
他们穿着“妈妈桑”提供的新衣服,遵从命令,去找“尊贵的武士大人”。这是小梅第一次离开这个地方、这座地狱,她资质好,一直被软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