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满儿嫣然一笑。「当然是游湖去!」
    「啊……」金禄恍悟地点点头。「月冷寒泉凝不流,棹歌何处泛归舟;白苹红蓼西风里,一色湖光万顷秋。」
    「答对了!」中秋夜游湖赏月,理所当然!
    「娘子你忘了曾发过誓绝不再搭船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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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西湖上的游船本就多,大小船只不下数百艘,中秋夜里更添上百舫,宫灯水灯繁如灿星,沿湖游月通宵彻晓,天不亮不休,就连苏堤之上亦有人联袂踏歌,热闹非凡。
    「原来中秋游湖赏月是这种滋味……」斜倚在长榻上,仰望天上月娘,满儿低低叹息。「真是不错啊!」
    清冽的月光温柔地洒落,带着丝丝凉意的桂花香轻拂过鼻端,清雅馥郁、醉人心扉,远处飘来丝竹悠扬,近处有人在吟诗作对,这份诗情画意并不是随处可寻,随时都有的。
    「娘子不是杭州人么,怎地从不曾来游过湖?」
    「错,我是富阳县人。」
    「那儿离这并不远。」
    「是没错,但是……」满儿往后躺入金禄怀里。「嫁给你之前,没人愿意带我来游湖;嫁给你之后,你也没空带我来游湖……」哼了哼。「事实上,你根本没多少时间陪我。」
    「对不起,娘子。」温柔的唇瓣在她额上印下一记。「为夫保证,待此间事了,往后,能推掉的工作为夫便尽量推掉,即便推不掉,起码也要少出点远门。」
    满儿轻叹。「其实我也不是说要你整天闲闲没事在家陪我就好,横竖你在家里多半也都是在看书,这本看完看那本,成天到晚看个不停,就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连让你陪我散散步都不肯……」
    「行行行,往后只要娘子说一声,为夫定然会陪娘子你遛弯儿,爱遛多久就遛多久,嗯?」
    「最好是。」满儿瞟他一眼,意谓:看你将来的表现啦!「不过我不是要说这个,我是要说,若是为百姓,身为大清皇族的你自然要尽点心力。只是……」红唇嗔怨地撅了撅。「我不喜欢皇上老是把最危险的工作丢给你,最重要的是,我不要你像十三哥那样累垮了,然后……唔!」
    檀口被捂住,不给她说出那个字眼。
    「我保证不会,娘子,你且放宽心,甭再想太多了!」
    「我怎能不想,」满儿幽幽呢喃。「连十五哥都过世了,他才三十九岁耶!」
    「那又如何,为夫我也不过才二十七呀!」
    二十七?
    他返老还童啦?
    满儿愕然回眸,却见金禄状似无辜地猛眨巴着大眼睛,那张笑吟吟的脸庞肌肤细致粉嫩,五官纯真又柔和,又圆又大的眼眸更透着一股娇憨的神韵,说他二十七岁还嫌太多了呢!
    不,他根本就没老过。
    「没错!没错!」她不禁哈哈大笑。「你还比我小呢,来,快叫我姊姊!」
    「娘子!」金禄幽怨地横她一眼。
    一侧,佟桂抿唇窃笑。
    「爷,夫人,桂花栗子羹正凉着呢,要不要进去先吃点儿?」
    他们所搭的这艘画舫是由李卫代为安排的,共分前中后三进,前进花棚为顶叶雕扶栏,藤椅长榻圆几方凳,正适于赏月;中舱有如一般人家的轩厅,花格窗框百叶垂帘,宽敞又舒适,起码可摆上三桌酒席;后舱则备有床铺寝具,可供休憩。
    整艘画舫雕栏画栱,古朴典雅,行运平稳,如坐平地,周围更悬挂着二十几盏精致细巧的琉璃宫灯,平添几许秀逸婉约。
    「不,既要赏月,躲进里头去算什么,把吃喝的全给搬出来吧!」
    在塔布的帮忙之下,佟桂很快就把吃喝的全搬出来了,然后,满儿对佟桂暧昧地挤挤眼。
    「你们也备一份离我们远点去吃喝,别碍着我和爷说悄悄话了。」
    佟桂脸红了,她明白福晋话里的意思和表面上的意思恰好相反,其实福晋是要她和塔布也找个地方去你侬我侬一下,别辜负了这份月下的浪漫时分。
    这是福晋的「命令」,她自然不能拒绝。
    于是,两人各自端了一些吃的喝的躲回中舱里头去了,门虽没有关上,但隔有白色荷叶布幔,谁也看不见谁,这该够「远」了吧?
    「嗯,这桂花栗子羹真的很凉呢,来,夫君,这给你尝尝!」
    满儿舀了一小碗要给金禄,金禄却不伸手拿,反把小嘴儿嘟过来,那模样儿可爱的有点滑稽。
    「喂我。」
    满儿吃吃笑着喂他一匙羹。
    「好甜!」金禄心满意足地舔舔唇瓣。「还要!」
    贪看他那可爱的模样,满儿便也顺着他的意,一匙匙喂他,自己也吃着,一面闲聊一面赏月。吃完了羹再吃糖桂花,饮桂花酒,见他饮了桂花酒后,双颊嫣红煞是诱人,忍不住凑上去亲他一下,暗暗决定要多灌他几杯。
    「咦?那船上怎么都是女人?」
    金禄不经意瞟去一眼,「花魁的花船。」一杯饮尽。
    满儿立刻再为他斟满。「是吗?你怎么知道?莫非你上过花魁的船?」
    见她的眼神怀疑地在他身上打转,金禄心头不由开始打起鼓来,「没的事!没的事!娘子可别乱栽赃冤枉我啊!」忙不迭地摇手否认。
    「冤枉?」满儿扶着他端杯的手让他饮下酒,再为他斟上满杯。「那你怎会知道那就是花魁的船?」
    金禄唉了一声。「娘子啊,你没瞧见船头船尾那两盏大红灯笼么?」
    「灯笼?」满儿再一次扶他的手让他饮下酒,又为他斟满,再回眸去瞧。「原来是湘红院的船。」
    看看手上的酒杯,金禄若有所悟地淡淡一哂,自行仰杯饮尽。「没错。」
    转回头来,见他杯空了,忙再斟满。「啧,居然做生意做到这里来了。」
    「这时候生意才好。」金禄咕哝,再仰杯饮干。
    「你说什么?」满儿眼眯了。
    「没!没!」金禄打着哈哈,两眼溜到别处去。「为夫喝酒,喝酒!」
    满儿哼了哼,为他斟满酒杯,转眸再望向另一边,「哎呀,那边有位姑娘在唱小书呢,咱们也过去听!」于是大声吩咐船后的篙夫把画舫撑过去。
    篙夫立刻将篙子插入湖底用力撑船,画舫便从静止状态开始移动。
    「我唱给娘子听吧!」
    「你也会唱小书?」
    「……不会。」
    「那就请闭嘴!」
    ☆ ☆ ☆
    那是一艘小船,船头船尾各挂一盏明亮的水灯,使四周船上的人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见小船上那两个人,一个拉胡琴的大胡子壮汉,由于胡子实在太大把了,看不出实际年岁,另一位十七、八岁的姑娘正在唱《双姝凤》。
    虽然那个大胡子没啥看头,但姑娘人长得秀丽活泼,歌声婉转动人,凑上去或听或看的船还真不少,都围成了一圈。
    半个多时辰过去,恰好告一段落,小船开始划到各艘船边去领赏,领完了赏再继续往下唱,不然一口气唱完大家全跑光了,他们的口水不都白费了。
    满儿吁了口气,「唱得还真不赖呢,教人听了欲罢不能!」侧首想叫金禄多赏点,不想却见金禄满脸通红地躺在她怀里呼噜呼噜大睡,甲板上那一小坛桂花露酒不知何时竟已见底,涓滴不剩,她不禁失笑。
    「哎呀,真的醉了呀!人家说这桂花露酒香甜浓醇但后劲十足,最好别贪口,看来是真的。」没辙,她只好自己伸手探进他怀里掏银子出来。
    小船靠过来了,她立刻把一锭银子丢下去。
    「姑娘,你唱得真不错,借问贵姓啊?」
    「我叫鱼娘,拉胡琴的是我师父。」
    「你们都在这杭州地头唱?」
    「也不是,我们来杭州访友,借机赚点盘缠。」
    「喔,那要在杭州待多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