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女人。
    她又来跟她争夺所好了。
    单玉莲但觉今天是末日。所有的冤家都济济一堂。——走投无路,被人一手生生抓住了。
    SIMON用力一扯,单玉莲又落到他手上去。
    那个友谊小姐一手一套的戏衣,正在越趄:
    "SIMON,阿MOON迟到呢,剩下这两套,我穿哪一套?"
    摄影师问:
    "要不要等齐人才试位?"
    SIMON把单玉莲扯过来,不问她意向,已信手拈来戏衣:
    "我有一个现成的,何必等她?"
    先把一套放在她身上端详。再拎另外一套比划,亏那友谊小姐真是忍耐,给她什么也就接受什么。到底跻身这个"集团"是不容易的。排名排得最后,便要忍让点。
    单玉莲气恼了。
    为什么要任凭他摆布?不肯就范,手一挥,拨开他。只谁说:
    "我不来!"
    "SHUTUP!(闭嘴!)"
    SIMON向她暴喝一声。
    全场都静止了。
    欺善怕恶的女人们,都是这样犯贱。他命令着助手,权威地道:"给她化妆!"
    "阿MOON若赶来了,怎办?"化妆师担心地问。
    "谁是阿MOON?"SIMON一脸寒霜:"从此没她的份!"
    "化哪一个?"
    "潘金莲。"
    单玉莲听见这三个字,好奇地问:"潘金莲是谁?"
    "你不要理是谁,我叫你扮你便扮!"
    单玉莲噪声。
    开始上妆装身了。
    先把脸搽得雪白,嘴儿抹得鲜红。然后戴上两个金灯笼坠子,贴着三个面花儿。
    镜前,把头发梳理好,打了个盘望的黎会,结成香云,周围小辔儿翠梅钢儿齐插。排草梳儿后押定型,斜戴一朵红花。
    再给她穿上沉香色水纬罗对树衫儿,短衬湘裙碾绢经纱,五色挑线,裙边大红光素缎子。缠了一双假小脚,穿红绿高底金云头高鞋,上绣金丝玉赡宫折桂……
    SIMON持着一杯好酒, 增加灵感。一壁品尝,一壁惊艳。众人非常地诧异,看不尽女人的容貌,越来越像,越来越像。
    款款而立,那小脚伶俐巧妙地袅娜而过,细步香尘。一回首,红萍级来唇,白腻腻粉脸,燕懒营情,风情万种。
    镁光追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杏脸桃花,简直是金莲再世。
    摄影师正向SIMON示意,他的眼光独到。但SIMON目不斜视。
    是她!就是她!
    淫心已辄起,伺机攻其无备。
    他随手拈起一柄道具扇。红骨、洒金、金钉铰!团扇儿。身上带了药,洒在酒中,把林子一荡,仰头把酒喝尽。
    单玉莲风流地倚墙而立,由得SIMON动手帮她整装。
    也不是整装,而是一忽儿用扇柄儿撩弄她香腮,一忽儿把钮儿解了又扣,一忽儿"嚎"地打开了酒金扇面,道具上面书了一行字:"红云染就相思卦"。又"嚎"地会上。
    他用扇儿拔过她的手。
    她暗地里纤指便抓住扇柄儿。抓住它。柔力一扯。这小小的鹊桥,把二人随至一个没人到之处。
    她尾随他。
    二人俱如古人,便被绵绵花债所驱,来到"翰文阁"。
    离开了临时布置的布景道具林,上了一座大楼梯,在树堂的后进,有个阁楼,便是清朝以下,梦想荣登状元榜眼探花金榜上的书生,苦读之处。
    当中悬了一个大匾,金字"翰文阁"。两旁对联只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古老的书房和现代的监狱,都用作互勉之语。对联已因残旧,略有剥落。但因后人勤加揩拭,倒也窗明几净。
    四壁是无以名之的颜色。当中放了花梨大理石大案,文房四宝俱全,都是荒疏已久。紫檀木架,间以玉石及木雕摆设。古瓷花瓶,已无花影。朱红窗框,天天晒着太阳,有点褪色。座上还有个烛台,半残红烛,带泪静坐。一片昏沉,朝生暮死的味道。
    这书房最宝贵的,便是它拥有的书了。
    整齐地矗立在架上,——以背相向。书脊上的名号,也就是书房的名气。
    正大光明的文化遗产。经历千百年手泽,它们都目睹世道跌宕兴衰。
    《论语》、尔雅人《诗经》、《周礼人》《礼仪疏人》《说文解字》、《春秋左传》十二卷、古注十三经、《周易》。《尚书要义》、《毛诗训治传》《入史记》、《韵镇人唐诗》。宋词、元曲、《通志堂经解人们日雨楼汉石经残石记》一卷。
    空寂无人。
    只剩古老的书魂在呼吸着这败坏的空气。
    男人和女人一进来,随即关上门闩。
    一个是醉态颠狂,一个是情眸眷恋。二人便马上地搅作一团,翻来倒去,忍一时……怎么忍?
    只是当单玉莲瞥到满架的线装书后,心动中一凛。书,庄严如审判之公堂,阴冷肃穆。书就是一众智者,众目暌睽,旁观她白昼宣淫,千古第一淫妇。
    但她来不及抗拒了。
    因一番纠缠,玉体掩映在古人的衣衫中间,看得到一点,看不到一点。
    SIMON只觉欢娱最大的刺激是"偷" 。当下把裤链子一拉开,把她的头扯按下去,他命令:
    "你替我咂!"
    她跪下来,慌乱中仰首看他,他像一家之主地高高在上,她一定要问:
    "她们也肯咂么?"
    他用力地按她。单玉莲不来,一定要他答:
    "你不要找她们了!只要我一个?"
    "好。只要你一个。"
    "你发誓?"
    "哈!"他笑起来:"男人发誓你便信了么?"
    不容分辨,他塞进她口里去。她惟有把舌头伸出来。幽怨地……
    他很受用,一壁还在得意:
    "对了,就这样!与你那武先生有干此事么?"
    她除了摇头,只有摇头。屈服于他淫威之下。
    她是欲的奴。他是治奴的药。
    她肯为他做任何不堪的事。此一刻,她只盼望天长地久。
    古代的女人,为了牢笼汉子之心,使他不往别人房里去,也千方百计。用柳木一块,刻自己和他的形象,书着二人生辰八字,用七七四十九根红线扎在一处,上用红纱一片,蒙住男像眼,使他只见她的娇艳。用文塞其心,使他只爱她。用针针其手,他就不敢动力打她了。还有,用胶粘其足,不再胡行他处。做妥一切,暗暗埋在睡的枕头内。又再朱砂书将一道,烧火灰,搅在配莱里,哄他吃了,晚夕共枕,鱼水同欢。——天长地久,真是费尽苦心。
    然而怎控系得住浪荡子?他们总是觉得"船多不碍港,车多不碍路"。信誓旦旦,到头来都是空言。只在要你的一刻,格外施展,比较用功。
    他只顾将她两腿轻开,一手提起一足,一手兜起腰肢,极力捉着,垂首观看重衣掩映下,自己出人之势,不知人间何世。她在他身下,只按捺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因这哑忍,便咬着唇,甜蜜而苦楚的滋味。她只张开一线的眼神,看着这个男人。不知不觉,非常的感动而软弱。
    她的眼泪流下来。
    她含糊地道:
    "——我今日——要死在你手里了——"
    她的头痛苦地两边摆动。
    就在此刻,望向窗前,对面的窗,正正有个人影。
    那是无意中走过的武龙。神差鬼使,他也在此刻,望向窗前,竟正正地见到二人激烈而起急的好情。那么忙逼,生怕被揭发。终于他见到了!
    想不到是真的!
    武龙炉火中烧,狠狠地看着这过程,紧握拳头,奋力去打在硬墙上。
    单玉莲心头一快。
    他见到了!
    她发现他其实是痛苦的。当下,自己的痛苦化作欢娱,在这"翰文阁",她剧烈地扭动,双手乱抓,把烟黄而又珍贵的线装书,古代的瑰宝,子曰诗云,全抓落一地,书页散乱。她又进入一个荒淫的世纪,变得委婉地放荡,痛苦地快乐。她报复地做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