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心弃妃》※※※※※作者:风宸雪※※※※※
    奕茗躺在床榻上,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药汤的袅袅白气中,冷宫那幕仍是历历在目的。
    彼时,她一心求死,所以,当玲珑的手钳住喉口时,她没有任何的反抗,仅是闭阖上眼睛。
    可,玲珑钳住她喉口的手,几欲就要将她的喉口掐断,她开始觉到窒息时,玲珑竟是松了手,源于,被突如其来的一人击中后颈,晕厥在了一旁。
    那一人,着的是黑色的夜行衣,有那么瞬间,她几乎就要以为,是师父。
    只定睛瞧时,虽不是师父,却是前来护她周全的人。
    但,那人恰称,是受了萧楠的所托。
    没有想到,师父还是托人救了她。
    在发生那样大的变故后,师父,竟仍是不要她死。
    如斯,她是否该继续活下去呢?
    在那瞬,她是茫然的。
    而那人,旋即问她是否要离开冷宫。
    如果能离开,她当然要离开。
    何止离开冷宫,她还要离开的,是这坤国的帝宫!
    因着她身子不便,最终,还是用了千湄给她留下的令牌,坐着那夜行人不知从何得来的车辇,出得帝宫。
    这一出去,心口却是那么积堵着,丝毫没有纾解。
    也是在马车上,她才知道,护她周全的这人,并非未晞谷的族人,竟是觞帝使节中的一人。
    这番进入帝宫,觞帝的使节一为恭贺西陵夙的大婚,二为的,就是她的近况。
    那车辇自然是临时从宫里‘借’来的。
    可,眼下,她这般离开,或许,会牵涉进觞国,这是匆忙离开间,没有顾及的。
    是以,她的心口,根本没有办法舒展开。
    那人担心着她的身孕,可她清楚自己的身子,这般的折腾,对胎儿纵然不好,但,不至于小产,只倚在马车中,一路行到这儿。
    这是帝都中的一处民居,那一人甫要为她去传大夫,她却是唤住那一人,自己开了一付方子。
    作为萧楠的弟子,对这些方子的拿捏,自不会逊于任何人。
    煎熬好方子,还没有喝下,房室门口,却是进来一人,正是昔日的隆王。
    隆王神色晦暗,只扫了她一眼:
    “我奉前国师所托,陛下之命,这番来坤国,一是恭贺西陵夙大婚,二是为了被废黜入冷宫的你。”
    顿了一顿,他瞧了一眼她手上的药盏:
    “不管怎样,你若要出坤宫,我会遵着陛下的意思,不惜任何代价都带你出来。”
    他口中的这番代价,该是被坤国察觉到,不惜和坤国的邦交关系继续恶化吧?
    只是,彼时,她离开心切,却没有顾虑到这一层。
    “谢谢,若因我影响到——”
    “好了,都把你带了出来,再提其他的,又有什么用呢?”
    他已了解昨晚的大致情形,纵然,宫里不管发生怎样的突变,对她的失踪,同样会进行排查,但,只会查到,她凭着令牌出宫,既然凭这令牌出宫,也就和他人无关了。虽然,对奕茗来说,若有人不放过她,始终是道隐患。
    可,他只是奉命行事,护得彼时的周全,而不是事事顾全。
    对于奕茗来说,只看到,今日,隆王的脾气似乎十分暴躁,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去多问。
    若要问,仅是问出一句:
    “你刚说,是师父拜托的?”
    时至今日,隆王自然知道,她和萧楠的关系。
    “是。”
    “那,我想见师父,是否可以?”
    “这只是两年前,你师父辞去国师时,对陛下提的最后一个请求。至于现在,我们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未晞谷遭到血洗,谷主下落不明。所以,觞帝才愈加在意你的安危。”
    什么?是师父早前就拜托的?
    那么,这不过是师父早前的意思罢了!
    对如今的师父来说,她只是‘背叛’未晞谷的罪人,是否有救的必要呢?
    闭上眼睛,她的手在瑟瑟发抖。
    她是否,还要继续苟且偷生下去呢?
    却在这当口,腹部,突然传来,轻微的动静,好似,被什么踹了一下。
    恰是五个月来,第一次,孩子给予她的反应。
    手,不自禁地覆上腹部,经历了那样一摔,以及出宫的颠簸,这孩子仍顽强地存活在她的腹中。
    她真的狠得下心,让这孩子一起抹杀吗?
    “既然出来了,好好调理身子,想不到,你还是怀上了他的孩子。”隆王低低说出这一句,她的手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已经现形的腹部,隆王却没有像上次一样咄咄,“何必紧张,我不会再伤到你的孩子,没有必要了……”
    她不知道这句话背后蕴含的意思是什么,只知道,隆王仿似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噤声。
    一如她同样不知道,只差一点,她就能见到西陵夙。
    源于,在隆王回来时,是带了昏迷不醒的西陵夙,而隆王不方便露面,只让副将上前,把西陵夙交付给匆匆赶来的海公公,简单交代了情况,只说,在宫外等候宴饮结束,无意中察觉一队行迹诡异的兵卒,尾随其,却发现跌落山路小径的皇上。
    如斯,便由海公公带走了西陵夙。
    许是隆王的私心使然,在得悉她被废黜入冷宫时,只和大部分人一样认为,不过是她和西陵夙使了小性子,其实,并非是真正的废黜。
    所以,在这一刻,他不希望,西陵夙见到她。
    哪怕,西陵枫让他放过西陵夙,他能做到的,也只是将西陵夙交给海公公,却做不到,再多的。
    倘若,西陵夙真的爱上这名女子,那么,最终失去,是否,能作为偿还,西陵夙带给西陵枫的伤害呢?
    纵然,昨晚,他同样瞧得出,西陵夙并非真正想伤害西陵枫。
    可,三年前的伤害却是在那,哪怕其后再如何改变,都是无法抹去的事实。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这种代价,不论时间早晚,总归是要来的。
    一如他付出的代价,便是要守护一个人,最终,还是失败告终。
    而,许是因缘使然,在当晚,觞帝便传来了书函,书函上提及的,竟是有了萧楠的下落,此刻,萧楠在距离帝宫不远的城池,汴梁。
    这个消息,隆王没有瞒奕茗。
    今时今日,如果让奕茗周全地离开帝都,亦算是他完成了陛下的交代,他顺途,却是要去做自己没有做完的事。
    奕茗在得悉这个消息时,眸光却是变得深幽起来。
    倘若说,师父在汴梁,那怎么会在昨晚,于帝宫出现呢?
    难道说——
    她的眉心颦起,因着昨晚的颠簸,胎相是不稳的,然,再不稳,此时,她无法做到安然在这待下去,而与其说隆王看透她的想法,不如说,隆王亦是希望她去往汴梁。
    虽然,此时的帝都,要出去,不是很容易,可,也因着昨晚的突变,对纷纷归国的外国使节,凭着通关碟牌,依旧是畅通的。
    出得帝都的城门,她下意识掀开帘子,朝后望了一眼,那一眼,只让她的眼底起了些许的雾气。
    这一日间,她没有去问丝毫关于西陵夙的情况,也正因为她没有问,隆王自是不会主动说。
    假若,她问了,许是就会洞察出异样来。
    可,她没有问。
    仅是这般离开帝都,带着决绝。
    然,再怎样决绝,眼底的那些许雾气却分明泄露了什么。
    只是,彼时的她,没有察觉罢了。
    由于借着使节归国的理由,隆王和她一起离开帝都,三日后的清晨,她的车队便已抵达汴梁,而隆王同她在此分道扬镳后,继续往岭南而去。
    他这番不惜涉险,悄悄随使节进入坤国,为的,只是再看一眼西陵枫。
    没有想到,这一看,却成了诀别。
    如此,他自是要去送西陵枫最后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