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那个义工团吗?"
    " 正是。"
    " 本领,你拿去吧,无限期借用兼维修。"
    " 师姐-"她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 你们的药品供应可有问题?"
    " 已一一解决。"
    一品点头," 几时出发?"
    " 下月初,还有时间准备细节。"
    " 真佩服你们。"
    " 师姐有空可以跟我们上去考察测。"
    一品心动。
    " 我告辞了,还有些装备需办。"
    " 一路顺风。"
    师妹走了以后,一品有感而发:" 多伟大。"
    看护笑笑," 不一定要吃苦才能对社会有功用,在商业都会中,股票经纪与
    无国界医生同样有用。"
    一品笑," 谢谢你。"
    这名老看护真是一个宝。
    稍后,胡可欣来覆诊。胡可欣用了特殊化妆品,皮肤看上去正常得多。
    一品替她检查," 嗯,进度理想。"
    她频频对医生说:" 昨夜,我又到他家楼下去守候。"
    一品一怔," 这是为什么呢?"
    " 仇恨。"
    " 那如判你自己死刑,永不超生。"
    " 我守了半夜,等到他回家,可是,驾车的人却是另外一个女子,打扮冶艳,
    与他态度亲昵。"
    一品愕然,这倒是个意外。
    " 医生,我忽然明白了!" 胡可欣扬扬手," 立刻把车开走,以后都不会在
    附近出现。"
    一品很替她高兴,这叫做顿悟。
    " 原来即使彼时不失去,此刻也会失去,你明白吗,医生?"
    一品点点头," 我全懂。"
    " 这样说来,我何必再受皮肉之苦,医生,手术到此为止。"
    一品笑吟吟," 不!" 她按住病人的手," 这才是做手术的好时候,为了自
    己将来,漂漂亮亮做人。"
    " 杨医生,你真好。"
    " 修复皮肤之后,一样需努力工作,一样得付清所有帐单,生活并无两样,
    别说我不警告你。"
    胡可欣笑了。
    " 接着的一次,做眼眶部分,那是我强项。"
    病人与医生紧紧握手。
    她走了之后,一品问看护:" 你会不会跑到旧男友家附近去守候?"
    看护反问:" 等什么?"
    一品笑:" 一听就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 咄,他在我家附近出现我都要报警哩。"
    " 好,自爱。"
    " 你呢?医生。"
    " 我哪有空。"
    " 对了,医生,你房内电话已经改妥。"
    " 谢谢你。"
    看护看着一品," 你在吃什么药?"
    " 胃气。"
    " 找专科看看。"
    " 都市哪个人不胃痛。"
    " 反正你天天去医院,顺道看一看,我替你约叶医生。"
    " 也好。"
    " 稍后会有人来把激光手术刀装箱,去年订下新的那副可要下星期才送来。
    "
    " 没问题。"
    " 下午没有病人,你可自由活动。"
    一品跑去看二晶。
    那只玳瑁老猫已被主人接走。
    重伤的流浪狗却仍然留医。
    二晶感慨," 一条狗也有好命歹命。"
    一品过去把它抱在怀中," 叫什么名字?"
    " 幸运,我已收养它。"
    " 妈知道了一定有意见。" 二晶咭咭笑。
    " 妈妈心事最多。"
    " 下个月我要到美国开会,顺便学习新技术。"
    " 迟早可以整个身躯换过,那项将他人断肢重续手术,简直是换头先兆。"
    一品也笑了。
    " 姐,我想主动约会一个人。"
    " 呵,是老猫的主人?"
    " 正是。"
    " 事不宜迟,无谓踌躇,迟者向隅。"
    " 多谢指教,可是,怎么开口呢?"
    " 你好吗?我刚路过书店,看见有关老猫饮食的小册子,买了一本,你几时
    方便过来取。"
    " 对,我怎么没想到。"
    " 老猫的肠胃不好,需定期注射维他命,还有,我们收容了一只同它一模一
    样的小玳瑁,你不妨来瞧瞧。"
    " 会不会太明显?"
    一品摊摊手。
    " 追求根本不是一件含蓄的事。"
    二晶笑。
    " 喜欢他什么?"
    " 我与你不同,你是属灵的人,第一讲精神交流,我喜欢他的宽肩膀。"
    一品不语。
    即使是姐妹,有些问题非常私人,也不方便谈到。
    她放下幸运狗,刚想对妹妹倾诉心事。
    忽然有一个紧急电话找二晶。
    " 一只受伤黑熊?有,我们有足够设施,马上送来?没问题。"
    " 真刺激," 同事们争相来告:" 怎么会有黑熊出没,生态大变,把野生动
    物赶至绝路。"
    这个急症室,比人类医院还忙。
    没多久,奄奄一息的大黑熊被抬进来,二晶立刻替它戴上口罩兼注射麻醉剂。
    " 怎么样受的伤?"
    " 被村民追赶到树顶,不幸摔至地上。"
    一品不忍再看下去,回家休息。
    金太太电话追着来," 一品,过来吃饭。"
    " 我……"
    " 我叫在豪来接你。"
    " 怎好意思叫他来来去去。"
    " 是他建议约你,我特地做了鸭汁云吞。"
    " 金太太将来回美可以开餐馆。"
    " 先治愈了贝洛再说。"
    " 我……"
    " 三十分钟后在豪会上来按铃。"
    家长式专制有时真可爱。
    一品淋浴梳洗。
    这种时分最难穿衣,对秋冬天衣服已经厌透,可是春装还薄,怕冷,只得加
    一条羊毛披肩。
    才换好衣服已经有人来按铃,她胡乱抹些口红就去开门。熊在豪站在门口,
    穿白衬衫卡其裤的他十分俊朗,叫一品精神一振。
    " 告诉我。" 一品说:" 本市有什么史前动物供你参考。"
    " 我不久将往甘肃省,当地科学家发现了最完整的翼龙化石。"
    " 呵!原来不会久留在本市。"
    " 是,故此对约会你有所保留。"
    算是个负责任的人。
    " 来,先吃了这顿再说。"
    上车时他礼貌地扶一扶一品肩膀,大手接触到她的皮肤,她忽然依恋,希望
    那只手再留片刻,毫不讳言她的皮肤有点饥渴。
    多久没有被紧紧拥在怀中,记忆中彷佛全没异性轻轻抚摸过她的面孔。
    一品叹口气,这都是人类原始的渴望。
    熊在豪说:" 看那晚霞。"
    整个天空被分割成三种颜色,开始是鱼肚白、浅蓝与橙黄,太阳渐渐下山,
    又转成蛋青浅紫与暗红。
    美景当前,但一品只希望他温暖的大手会再次搭到她的肩膀上。
    身体发出强烈的要求信号,不是理智可以控制。
    一路上她很沉默。
    " 为什么不说话?"
    只怕分心一开口,就压抑不住了。
    " 工作仍然繁重?"
    " 已经习惯。"
    他朝她笑笑,车子来个急转弯。
    一品身子一侧,几乎碰到他的肩膀。
    有一剎那她很想趁势靠上去,占点便宜,但终于没有,她靠在座垫上,闭上
    眼睛。
    内心有一丝凄惶,这种感觉,以前只出现过一次,大学毕业那年,校方举行
    舞会,就她一个人没有舞伴,那晚,她也同样彷徨。
    她到附近酒馆去喝啤酒,碰到一班反对庸俗旧习包括舞会的师弟妹,一起喝
    到天亮。
    早已忘记这件事,不知为什么,忽然又想了起来,还有,远嫁的同学逸菱,
    她早晚已在北国落脚了吧,冰天雪地,炉火融融,对牢相爱的男子,世界其实不
    过只得那一点大。
    " 到了。"
    一品睁开眼睛。
    " 来," 他拉起她的手," 贝洛在等我们。"
    那夜,金先生向他们透露,公司有意将他调回美国。
    " 人生聚散无常。" 他因此感慨。
    金太太说:" 可是在每个城市我们都有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