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渔皱眉:“那你们还认他做恩人?”
    村长叹气:“因为玉佩。”
    江渔眼睑跳了跳:“玉佩?”
    村长:“恩人腰边挂着一块质地上佳的玉佩,可惜只有半块。太子殿下也有一样的玉佩,迎宾宴的时候大家都看到了。”
    半块玉佩......
    玉玲珑?
    赵凌竟把玉玲珑带到身边......也该如此。
    皇帝搜遍整个皇宫都找不到剩下的半块,大概他也想不到始作俑者竟敢把证据带在身上。
    江渔取出宋长安的半块玉玲珑,送到村长面前,问:“是不是这块?”
    村长盯着这块玉玲珑,倏地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没错没错!便是这块!你们是......”
    江渔收了玉佩,瞥了宋长安一眼,说:“当年戴面具那个大冤种是他,让村里的壮工别忙活了,太子要凉亭,自己搬木头造吧。”
    村长恼怒不已,用力的拍了一下桌面,说:“真是可恶,今晚我便跟村里的人说,太子又如何?我们秋水村自生自灭,从来不需要什么太子!”
    然而村长没能把话说出来,傍晚时分,天际卷起一道狂云,下起倾盆大雨。
    一开始大家没当回事,补洞的补洞,回家的回家,只等第二天收拾残局。
    然而到了深夜,只听‘轰隆’一声响,木柱倒塌的声音震醒整个秋水村的人。最先探头的是村长,他看到伫立几十年的村口轰然倒塌,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下一秒,他夺门而出,高声挥臂:“发水了!发水了!快跑——!”
    ·
    秋水村背靠高山,一条小溪从山脊蜿蜒而下,天气好时能捉到不少野味冲击。
    可一旦发大水,将是不可磨灭的灾难。
    村民不是第一次碰到洪涝,早在山顶划了一处空地用作避难。
    如今所有人都挤在方禹之间,神情凝重、脸色阴沉,沉寂的环境中,只听得到赵凌的声音喋喋不休。
    “再厚一些,棉布不够吗?”
    “怎么是湿的?真是废物!”
    “你的手太脏了,想办法弄干净。”
    “离我远一些,我不喜欢旁人靠得太近。”
    他正指使内侍铺软榻。所有人都狼狈不堪,满身淤泥和污水,他却浑身干燥,不见一点水渍。
    倒不是赵凌讲究,刚到山顶时,他比谁都狼狈。只是逃命上山还带了家什物件,避着人就换了衣服。
    有个妇人冷眼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有个内侍为了带你这些东西被洪水卷走至今下落不明,你毫无愧疚便罢了,还有心思弄这些东西,你究竟有没有心肝?”
    秋水村远离京城,自由散漫惯了。对他们来说,恩情大过天,什么官职头衔都抵不过‘对你有恩’。
    这也是这段时间村民能够容忍赵凌的原因。
    但刚刚当着所有人的面揭露赵凌并不是几年前的面具男子,于是仅存的优待也荡然无存。
    太子沉着脸回头,脸上的厌恶和不耐一览无遗。
    他本来就看不上江南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南下也是被迫为之。如今跟这帮刁民困在山顶,他心中的负面情绪彻底爆发,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和善。
    “我贵为太子,他们为我而死乃天经地义。”赵凌冷笑,“别说这些没有根的东西,哪怕是你们,只要我想,你们随时要为我去死。”
    替他铺床的内侍顿了顿手,谁也没看到藏在黑暗中的表情。
    周围的村民瞬间瞪大了眼珠。他们活了一辈子都没听过这种话。
    妇人脸上露出恼怒的神情:“你......”
    她的话没说完,一直冒雨站在崖边观察的江渔忽然开口:“泥石流过来了!”
    在场只有宋长安听懂他的意思,当机立断:“走!”
    赵凌的床榻还没铺好,独角戏也没演够,颇有种被扫面子的不悦感,说:“这里地势这么高,水涨不过来的,表哥还是少操心.......”
    话音未落,一道汹涌的浪潮呼啸而来,与此同时响起树枝断裂的巨响。
    大家往那一望,只见涛涛黄水裹挟着石块、木头、树枝翻涌前进,眼看就要漫过这块空地。
    江渔拖着一块巨大的浮木,冲他们喊道:“过来,抓着!”
    村民们露出惊恐的神情,对视一眼,纷纷冲了过去。
    满天黄泥下,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但一块浮木载不了整个村落的人,当黄水漫过空地,浮木迅速下沉。
    “不行!太重了!人太多了!”
    “快!快把身上的东西扔了!”
    村民们慌乱不已,开始摸索身上的重物抛向水里。然而杯水车薪,浮木下降的趋势仍然明显。
    要下去一个人。
    大家心里不约而同冒出这个想法。
    我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