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位仙山门人听了,都忍不住微笑。支益生说:“既然是《泰策》记载,当然会维护泰朝,把败仗说成胜仗也是有的。只是说景高祖战死,未免太异想天开。”
    “《景策》又是如何记载?”少都符问。
    “《景策》当然是记载景高祖在沧海一战将泰殆帝击败,景高祖不忍诛杀已经投降的泰殆帝,将泰殆帝送出沧海。”
    支益生又问:“如果景高祖战死,这大景的天下又如何能延续到如今的圣上?”
    “高祖皇帝与泰殆帝沧海之滨决战的时候,”梁显之说,“张道陵天师与三大仙山门人也在青城山与篯铿作最后一战,因此三位师门前辈也并没有亲眼得见高祖皇帝与泰殆帝决战的场面。”
    “那么《泰策》又如何解释之后的历史?”支益生追问。
    “《泰策》记载,”梁显之说,“叛军姬影……恕我斗胆冒犯天子,这是《景策》记载,姬影与泰朝末帝在沧海一战,姬影身亡。就在末帝准备引兵东进,与国师篯铿在青城山会合的时候,姬影复活,率领鬼兵将末帝击败!”
    “可笑至极!”三位仙山门人立即笑起来,但是笑声越来越干涩,最后三人同时都止住了笑声,一脸的惊愕,他们明白了为什么梁显之在这个时候,要说出这么一段往事。
    “高祖皇帝怎么可能和篯铿一样,死而复生?”支益生不住地摇头,“难道大景的历代帝王,都是妖魔后代?”
    “《泰策》就此完结,而《景策》对此没有提到只言片语,”梁显之说,“我梁氏作为三朝安灵台,只能遵从历代史籍,在这种时刻,把这个秘密告诉各位。至于是真是假,就看各位判断。”
    支益生看向任嚣城和少都符,相互对视片刻之后,三人都摇摇头。支益生转头对梁显之说:“这是修撰《泰策》的安灵台前辈对大景开国高祖的污蔑,大景没有将《泰策》修改,或者损毁,可见大景历代帝王的胸怀宽广。”
    梁显之听了,点头说:“既然仙山门人并未为这件谜案所困,那我就提醒三位,泰殆帝后裔,如今矮国大扶国王已经准备横渡东海,两月内一定会在沧海之滨登陆,因此各位在击溃篯铿之后,要着手领兵东去,与大扶国王交战。”
    “如果洛阳无法坚守,”支益生说,“我们就只能护送圣上去漠北,与贵公子梁无疾汇合,再图反攻。”
    “这是高祖皇帝当年为了应对鬼治的最后一个布局。”梁显之说,“没想到犬子竟然承担了这个任务。”
    三位门人恍然大悟。支益生说:“原来安灵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仙山门人听从梁无疾将军的号令,保存大景的最后一丝力量。”
    “如果洛阳守城之战各位能辅佐圣上成功,”梁显之说,“今日所言,就当没有听到过。”
    支益生抬头看着龙虎天师敕令,“现在我们还是想办法把徐无鬼找到,带他回到洛阳,是最急切的任务。”
    “我作为安灵台,已经把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各位,”梁显之向三位仙山门人拱手,“望各位贤人功成名就。”随后他退下高台,慢慢走进石屋。
    安灵台上只留下三位门人。支益生坚定地说:“看来我们要离开洛阳,南下寻找徐无鬼了。”
    “可是南下要穿过龙门关,”少都符说,“篯铿又怎肯轻易放我们通过。”
    就在三人为此事踌躇犯难的时候,任嚣城忽然说:“有人来了。”
    三人看向安灵台下方,看见周授正在一步一步走上台来。
    周授走到三人跟前,拱手说:“中曲山徐无鬼已到龙门关东门之外,可是无法通过龙门关。我得到消息,马上赶来与三位商议,如何将他迎入洛阳。”
    “既然徐无鬼来了,”少都符说,“他就有办法通过龙门关。”
    “如果只是徐无鬼一个人,也就罢了,”周授说道,“可是他身边还带着两位皇子殿下。”
    支益生不禁皱了皱眉头。
    “还带了一个十六抬大轿,”周授说,“听说是楚王的郡公主,徐先生的新婚妻子。”
    “这个徐无鬼,行事果然是不可理喻。”任嚣城忍不住微笑。
    “国师有什么计策?”支益生问周授。
    “张雀率领北府军攻打龙门关北门,三位混入军中,趁乱通过龙门关。”周授说,“圣上有谕令,如果只能带回来一个人,那个人一定要是徐无鬼。”
    “我们尽力而为。”支益生回答。
    “那现在就要启程了。”周授说完转身,又慢慢走向山下。
    三位门人紧随周授走下台阶。
    邙山之下,周授走到马车跟前,转身对支益生三人说:“刚才安灵台说的那些妖言,各位不必当真。”
    “你听见了?”支益生看着周授的耳朵,“诡道的听弦之术。”
    “也不算是什么高明的本事,”周授摆摆手,“我也看过《泰策》。”
    周授背对马车,向三位仙山门人示意,邀请三人上车。支益生先上去了,接着任嚣城也登上车。少都符正要上车的时候,打量了马车一眼,问周授:“国师的马车,为什么没有车夫?”
    “我来替三位先生驾车。”周授轻松地说,“张雀率领北府军在龙门关北门交战,我趁乱驾驭马车把三位送入龙门关内。”
    少都符也登上马车,周授驾驭马车,奔向龙门关。
    马车在道路上行进得十分平稳,没有丝毫颠簸。少都符坐在车厢内,对周授说:“我曾经跟随过齐王数日,有一件事情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
    周授的声音从驾辕一侧传来:“少先生想问,为什么马车不是黑色的?”
    “正是。”少都符说。
    任嚣城和支益生听见少都符与周授一问一答,立即醒悟到,少都符在询问什么。
    “这马车的来历,就说来话长了,”周授的声音不紧不慢,“不仅与我的师门有莫大的渊源,与各位的师门也有点干系。”
    “我只想知道,这辆马车,是不是就是去年五月十五,出入邯郸的那一辆马车?”
    “少先生真的不想听听这辆马车的来历?”周授把话题岔开,不过既然他始终不肯正面回答,也就是默认了;既然默认,太子姬缶遇刺的谜案,无论目的为何,至少有了一个答案。
    少都符叹口气,对周授说:“国师到底要告诉我们这辆马车什么来历。”
    “当年黄帝与蚩尤涿鹿决战,蚩尤祭起茫茫大雾两百里,黄帝在雾中迷路;是黄帝宰相风后造出司南车,指明方向,带领黄帝大军走出浓雾。”周授不紧不慢地说,“当时皇帝身边有十二真人,宰相风后只是其一。”
    “风后的后代创立了飞星派。”支益生说,“这个我是知道的。飞星派在泰朝覆灭后,就从中原消失。”
    “不错,”周授说,“司南车最大作用就是能在黑暗和浓雾中辨明方向,也可以跨越河流沟壑,甚至飞越城墙。——当时黄帝身边另有一位真人,名叫鬼臾区,天生双瞳,能够辨识阴阳,看到事物的内部分毫。这个鬼臾区也造出了一辆司南车,就是三位贤人坐的这辆。”
    “看来鬼臾区跟国师有很大的渊源。”少都符冷笑。
    “当然,”周授说,“皇帝斩杀蚩尤之后,十二真人分别散落到九州,各自开创门派,中原道家各门各派的源头,就是这十二真人。而十二真人之一的鬼臾区,创立一个道派,善用晷分、水分、看蜡,因为避讳鬼臾区的名号‘鬼’字,这个门派就叫做‘诡道’。”
    “这个诡道,”支益生说,“在后世传到聂政,聂政又添加了羽音之术,就是国师您擅用的听弦。”
    “诡道一直不与其他道家门派争锋,门人凋零,”周授回答,“只是到了战国后期,传递到一个人身上,才将诡道的地位提升至左右天下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