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以后,眼下肚子里这个他都后悔万分。只是他看得出,她很喜欢小孩,对家里的小外甥女更是有求必应,时不时就和他分享她那小外甥女幼时的趣事。
    眼下再想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他只希望她和宝宝都健健康康的,顺顺利利度过这一劫。
    一月底,过完新年,还不到元宵,二月初,顾宥缦就去了待产的私人妇幼医院。
    她的预产期是二月十六号,却提前了几天就开始肚子疼,去医院一检查,又说还没有开宫口,让她过几天再来住院。
    周惟深是不放心的,索性在医院里陪着开始待产了。
    木苒芬见了自己儿子这寸步不离的样子,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扭头就和周春景闹起了别扭。
    病房里,她和顾宥缦埋怨道:“我生惟深的时候,半夜三点,车开到半路孩子就生出来了,他爸和个死人一样,我都说孩子要生了要生了,他还问我是不是想上厕所了。”
    又说:“我怀老二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剖出来的,都说过几年就想不起来疼了,可我现在都还记得那么长的麻醉针打我脊背上,麻醉清醒后伤口疼得我走路都两腿发颤。”
    真不知道这是来安慰还是来恐吓的,吓得顾宥缦都不知道该剖还是该顺了。
    顾静姝也来看了她,安慰她生孩子不疼,就那么几个小时,孩子一剖出来就好了。
    几个人几种说法,有说顺的快,有说剖的好,顾宥缦也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二月十五号晚上,宫缩开始发动了,小腹开始一阵接一阵地阵痛。痛的时候她趴在沙发上紧紧攥着抱枕一句话都说不出,不痛的时候她又没事人似的,好像刚刚的痛感是幻觉。
    护士推了推车来,她从病房被转移去产房的时候,打眼一扫,就记得手术室门口站了很多人,顾家一堆人,还有周家一堆人。
    她在疼得眼前发晕的时候,心里只惦记着一个人名字,声音嘶哑喊着:“周惟深!”
    在推车的“咂咂”声中,一只有力的手掌攥住了她的手,他的另一只手拿着签下的各种单子,同她对视的眼神藏住了恐惧与担忧,满是力量和坚毅。
    在产房外,他被拦住了。
    顾宥缦都顾不得正在开宫口的疼痛,撑着扶栏坐了起来,道:“我老公......”
    “放心,等这边先做完检查,准爸爸换好无菌服就能进来陪产了。”
    “我要我老公,不要我爸!”一孕傻三年,脑回路“嘎巴”搭错了线,没头没脑想到痛得要死还要看到她爸那张拉老长的驴脸站旁边,她都要崩溃了。
    护士们哭笑不得地安抚她,“是孩子爸爸,不是你爸爸,你老公马上就能进来了。”
    开宫口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有几个小时的战斗要准备,护士找家人要了产妇蓄积体力的粥和能量饮料,喂着她喝了些。
    简直是场漫长的酷刑,顾宥缦好几次疼得眼前都发黑了,又被人叫着名字硬生生推醒。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宫口开了六指,总算把无痛打上了,下身就像一条被摔晕的鱼尾巴,沉甸甸的好像分了家,好在终于感觉不到硬生生涨裂的疼痛,只有发麻的感觉。
    小护士教她生产时要怎么用力,又告诉她,她现在指征都很好,不到要剖宫的程度,能无撕裂无侧切是最好,这样之后恢复能省很多痛。
    顾宥缦当时脑子里已经没法去想哪种生产方法最好了,只想要孩子快点出来。
    又过了二三十分钟,宫口全开了,周惟深穿着无菌服进了产房,看到她躺在生产床上,用力到失声了,满头满脸全是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只看了一眼,他眼眶就唰一下红了。
    顾宥缦当时只顾得上使劲,都没注意周惟深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就隐隐感觉有一只手一直在旁边给她擦汗。
    努力了近一个小时,好几次她都感觉自己用力到要虚脱了,突然腹部一轻,所有人喊着:“出来了出来了!”
    “是个女孩!”
    她低头往下一看,看见一根紫色的长长的脐带连着一团白乎乎的团子,差点把自己吓晕。
    护士们将剪刀递给周惟深,要他剪脐带。
    拿着笔在几个亿的合同上签字都行云流水的周惟深,在此刻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剪刀。
    剪刀一刀刀剪下去,将孩子与母亲最亲密连接的那根脐带剪开,从此世上多了一个崭新的、独立的新生命。
    护士抱开孩子,给孩子按脚印,称重,包襁褓。
    顾宥缦虚脱地躺在床上,眼前一片星星在跳似的,她只觉得有人在叫她,好一会儿,她转过眼睛去看,看见了周惟深通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