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死亡日记本 > 第57页
    夏实和王邱要被他逼疯了。
    “你怎么比池淮左那个傻逼还病!”夏实在那头咬牙切齿,“我就不该趟这浑水,赚几个钱啊够我住精神病院还是够我买棺材。池淮左到底是怎么教你的,你其他好的不学全学会怎么让人崩溃了是吧?王邱你给我滚开,我骂人你也要管?你是我爹?”
    王邱的声音又高又远:“你是我爹!你是我亲爹!现在能不能闭嘴,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夏实直接在电话那头和他吵了起来:
    “我听个屁,池竹西这小子才该听听自己说了些什么,他才刚成年!我他妈浑身鸡皮疙瘩不要钱一样蹿。蔡闫就算了,池源?池源就是个弱智,这年头有点良心的人谁会利用弱智,就算是池淮左那个丧心病狂的也不会想对池源下手!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可是。”池竹西的声音把暴怒中的夏实拉了回来,“可是池淮左没教过我。”
    夏实:“你和我嚼字眼——”
    “从来就没谁教我,夏实。”他说,“没人教我要怎么做,但是很多人告诉我不能怎么做。你们不能什么也不管,只是一味的指责,我不需要指责。”
    “而且你又怎么能肯定,”池竹西看着日记本上新出现的字迹,“万一,池淮左也是这么想的呢。”
    第36章
    「让夏实把证据给安澜娅。」
    兄弟俩的思路在这一刻不谋而合了。
    没人比他们更清楚,安澜娅在人生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即使是当初说着“愿意养那是得磕响头的恩情,不愿意养才是正常人类的思维吧”的池淮左,在现在也没办法维持原先的观点。
    这是一种无法避免的迁怒。
    利用池源这种事池竹西也不想做,他只是提出一个最不可能的选项,对方权衡下自然会选择没那么过火的一种。
    只有证据在安澜娅手里他们才有赢的可能。
    而池淮左还在写。
    「我从来没听过李路达这个名字,我这边没有证据可以让高集介入,只能从容岐入手。之前因为容岐,我调查了白桦树福利院,没有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你对李路达有什么印象吗?」
    「没有。」池竹西写,「但我应该有,只是忘了,你记得我小时候有什么动静吗?」
    “什么意思?”夏实在电话那头气笑了,“池淮左托梦告诉你的,我们两兄弟就是要不择手段了,管你做什么也要给他报仇?”
    一边写字,池竹西一边说:“是,不管我做什么也要给他报仇。”
    夏实:“你就不怕我把证据烂我手里?”
    “你不会。”池竹西平静说,“我说过,夏实,池淮左能认识你们,真的太好了。”
    夏实:“…………”
    池竹西甚至能补全夏实的心理,“池竹西是个卑劣的人”,他甚至能把那些光是想起来都会会心一笑的温馨回忆变得不堪,拿这种不堪当作道德绑架的武器。
    他不否认,自己的感言是发自肺腑的,现在的胁迫也是发自肺腑的。
    正如夏实所说,他只是个刚成年不久的孩子,手上空荡荡没有武器,只有满腔的惶恐和仇恨。你要他怎么保护自己,你要他怎么报仇?
    ——用卑劣。
    漫长的寂静没有影响池竹西和池淮左的对话,日记本上很快有了回复。
    池淮左:「你还带着我给你的护身符?」
    池竹西摸索着对方赠与他的红绳,回话:「带着。」
    池淮左:「记得我是什么时候给你的吗?」
    池竹西:「三岁左右?我记不清。」
    新出现的字迹划痕很重,日记本原先就没剩下几页,每一笔一画都像是要将为数不多的纸页划穿。
    池淮左:「不是三岁,是四岁,那个时候你出过一次意外。」
    「在幼儿园放学的时候,你主动上了一辆套|牌车,老师比对过车牌号,又看你那么高兴,以为是家长那边换人来接,但那其实是绑匪。」
    「绑匪要求一个亿的赎金,池樊川和安澜娅知道这件事后立刻报警,不清楚绑匪那边是怎么收到的消息,在报警后立刻失去了消息。」
    「等到第三天,警方判断你存活可能性不大,你却完好无损出现在街上,被热心市民报警送到了公安局。我们问你发生了什么,你说有一个游乐园的大哥哥和你一起玩。你玩累了,说想回去找哥哥,他就把你丢在了街上。」
    「记得吗,池竹西,你小时候有一段时间经常问我和安澜娅,说有大哥哥想和你做朋友,隔天又哭个不停,说大哥哥不见了。我们决定让你忘了这件事,所以这么多年谁也没再提。」
    池竹西想不起来,但他将日记翻到前面,在池淮左之前的日记里有这么一行:
    「这件事本来可以和以前的所有意外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消失在他的记忆中,小孩记不住那么多东西。」
    ——「之前的所有意外。」
    池竹西浑身都发麻,李路达居然比原先预料的还要更早出现在他的生命。
    幼儿园的事他记不清,但知道自己小时候没什么朋友,父母不管,能陪他玩的只有放学后的池淮左。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毫无警惕心是有可能的,池竹西就是那么蠢。
    蠢得会把绑匪当玩伴,蠢得把骇人的疤痕美化成游乐园工作人员的装扮。拿着小狗气球的小丑滑稽又好笑,不管他要的是一个亿还是他的命,只要知道有谁愿意陪他玩,无论多少次,他还是会主动坐上那辆车。
    因为没人教过池竹西。
    他一直是被动接受的小孩。
    池淮左觉得自己能保护他,所以用那些歪门邪道的话告诉他宽容,告诉他天塌下来你还有老哥在。
    容岐觉得病人需要安稳的心态,所以和安澜娅一手操办起对他最好的安排。
    夏实也觉得他不应该去面对那些不能承受的危险,宁可自己攥着危险的东西也不轻易给他。
    他们把丑陋的事情像是隔绝病菌一样隔绝开,创造出温室,温室里只有温顺的鲜花和青草。所以期待也就这样凭空产生了,你是用美好培养出来的人,不要恶毒,不要刻薄,击溃困难要堂堂正正。
    【你不是那样的人。】
    “你不是那样的人。”
    夏实的声音和那个声音完全重叠在一起,说的却是截然相反的意思。
    她隐约听见了被自己声音盖住的呢喃,也不追问,继续说。
    “我没立场要求你做什么,也没立场指责什么对什么不对,社会的概念诞生开始,世界上就不存在对错。只是池竹西,人一旦做出决定,那他在此刻付出的代价,一定是为了捍卫拥有同等重量的东西。”
    “池淮左觉得你的生和他的死等价,那你呢,你觉得池樊川那种狗杂种配的上你付出什么,比池淮左的死还要重吗?”夏实说,“我讨厌责任,早在几年前我就发誓,不要为任何事负责。最安全的关系就是金钱关系,这是完全可以用法律丈量的尺度,我收了你的钱就要完成你的委托。现在你告诉我,你需要我怎么做?”
    而池淮左在此刻写:「让夏实把证据给安澜娅,然后离开常青市。」
    「别再继续深入了,池竹西,我想你好好活下去。」
    两个人相互交错的语言转化的重量一下子砸穿了池竹西。
    这两个人说出这样的话并不算什么意外的事。
    夏实就跟她的名字一样,虽然废话连篇,但是总是在关键的节点用实话刺穿人心。
    而池淮左……他一直是这样的。
    池竹西的这个哥哥,傲慢又自大。这似乎是所有“家长”的通病,唯一好的地方就在于他从来不宣扬家庭关系中的权威性,这点或许还得感激池樊川作为反面教材。
    他也不会一直强调自己的付出,尽可能地将亲密关系中的“牺牲感”压到最低。所以在夏实把事情挑明之前,池竹西可以当那些压力不存在,不看,不听,不去管,就这样让水坝越筑越高,高得遮云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