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柴家也是世家。柴家在朝堂上颇有威望,祖上出过好几任将军,柴正峰的祖父在皇帝身为皇子时曾救过他的性命,柴正峰的父亲目前在吏部当职,柴正峰的大哥被皇帝委以重任,身在北方抗战杀敌,他还有一个弟弟,前年考取了功名。
    柴正峰御林军出身,跟在他身边属实埋没了人才。
    “柴正峰。”
    “属下在。”
    柴正峰站在光影里,身姿挺拔如松,穿戴的家仆打手服也无法掩盖军中的仪态。他能感觉到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如影随形,像是能够把人心底的一切看透,所有的隐瞒、所有的秘密皆无处可逃。
    无端的,柴正峰闪过那日魏游面对刘和德时的神情。
    冷漠又疏离。
    属于一种与生俱来的距离感,在面对安插在身边的暗信时,始终无动于衷,甚至看不出有情绪波动,对他来说,像是早有预料或者是不屑于去揭穿。
    前提是,不对他亦或是对他在乎的人造成威胁。
    魏游新拟了一封信,不等字迹干透,信纸被折进信封。他绕过桌案,走到柴正峰跟前。
    “你跟了本王快两年了吧?”
    柴正峰心头一跳,豁然屈膝跪地,但一双强有力的手托住他的臂膀,制止了他下跪的动作。
    “王爷。”
    魏游把信和信物递给柴正峰:“再熬一段时间吧。”
    王爷为何这样说?
    他知道了什么。
    摸不着头脑的话令柴正峰大骇,彼时他已经失去琢磨的时机,因为魏游接下来的话令他不得不收敛心神。
    “三哥动手了,国舅和大皇子现在分身乏术,正好方便我们浑水摸鱼。”以三皇子的信为信号,魏游着手布置清缴东岭的安排。
    “安排藏在暗处的人时刻关注知府府宅里的动向,盯住他,别让他跑了,”魏游井井有条地将一条一条任务布置下去,“信送到鲤州去,秘密征调战船南下,动作要快。”
    “鲤州的水师全部控制起来,换上我们的人,装成商船出海。东瀛入鲤州必过首岛与崖东交接处,此处进入容易出去难,派人在崖东背面候着。”
    “王爷打算请君入瓮?”柴正峰担心地说,“战船封锁北面,但东面与南面无人防守,即便我们与东瀛开战,也无法保证赶尽杀绝。”
    “此事不用担心。”
    魏游没有解释,柴正峰见魏游胸有成竹的模样,惊讶之余,难掩心里的警觉和忧虑。
    魏游没有错过柴正峰一刹那的错愕,深邃的眼眸中跃动着烛火橙黄色的光芒,叫人一时看不清情绪。
    柴正峰察觉到危险,猝然抬头,就对上一双极具压迫性的凤眼。一股寒意从脚底迅速窜上脊背,柴正峰整个人都僵硬了。
    好半天,他才回过神,干涩道:“属下立刻去办。”
    不过,在转身离开前,魏游再次叫住了他。
    “张有光的行踪找到了吗?”
    “找到了。”
    “既然如此,明日你亲自走一趟鲤州府城衙门,”魏游又丢给他一块令牌,“征调几个捕手,记得要让百姓清清楚楚看到张有光被带走,越热闹越好。”
    今日不是和张有光相谈甚欢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柴正峰迟疑:“过河拆桥,是不是不太好。”
    “无妨,正好打个措手不及。”
    “事成后,你再走一趟范知府的宅子请他出面,就说本王昨日遇刺,已抓住罪魁祸首,希望范大人秉公执法。”
    柴正峰有千百个问题想问,但最终汇聚成一个简单有力地回答——
    “是。”
    第88章
    “愁啊, 今儿没什么生意。前两天人多,我特意从二道贩子手里拉一车货准备卖,哪成想一半都没卖出去, 若是砸在手, 家都没脸回去。”
    一位大爷愁眉苦脸, 唉声叹息, 隔壁摆地摊的外地游商转过头,奇怪地看着他。
    “你是鲤州城人?”
    大爷操着一口纯正的闽语:“土生土长。”
    闻言,隔壁眼神更奇怪了,大爷眼神不好,不懂其意。但任谁被莫名其妙盯着半天不说话, 都会急躁。大爷脸冷下来, 问:“你什么眼神?”
    隔壁没计较他的失礼,道了声“奇怪”:“听闻鲤州城人人崇拜张船王, 我看不尽然。今日出门我见隔壁邻所个个往衙门跑,怎么你不知道船王被官府抓了?”
    “什么?!”
    大爷吹胡子瞪眼,把前来挑选货物的行人吓一跳。
    “开什么玩笑,张船王一不谋逆,二不欺压百姓, 凭什么抓他?谁敢抓他?”
    大爷年纪不小,人依旧中气十足。
    隔壁小贩被吼得缩了缩脖子:“我哪知道他犯了什么法,再说我又不是鲤州人,关心他难道有钱赚有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