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青尴尬地挠头一笑, 魏游冷下脸:“没有线索用什么审张有光, 好让他提前释放吗。”
    衙门抓了四十七个聚众闹事的人,本来人更多, 只是衙门人手不足让大部分人溜了,剩下几个来不及跑或者跑不动的,被关在大牢。
    狱中审讯室。
    范青穿着官袍,坐在审讯台前,一一审问。
    审讯室中临时加了一把太师椅,十分醒目,精致繁复的花纹让人一眼识别他的身份。
    连续几个汉子闭口不言,范青时不时用留意魏游的神情,见人脸色越来越沉,他也逐渐焦躁。
    下一个进来的人穿着渔民夏季常见的短打,皮肤黝黑,脸上沟壑纵横,一眼便知是一名常年在海上的渔夫。
    怀柔政策行不通,范青也着急,他不知王爷的耐心底线在哪里,但显然再耗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范青一脸冷峻,“啪”得一声将一叠纸拍在台上,这是从他们密谋的院子里搜出来状子:“我知道你们不愿意配合,但人赃俱获,不管你们说不说,这案子都跟流人身上的烙印一样,摆在那。”
    “耗下去对大家都没好处,你不愿意说,他不愿意说,总有人愿意说。”
    台上压着的纸面大字写着“伸冤”,范青用手指戳了戳:“你们不愿意供出本次出谋划策的人是谁,没关系,在家里盼你们回去的妻子、爹娘、儿女,他们也不愿说?”
    渔夫猛然抬起头,一眨不眨盯着范青。
    范青知威胁有用,松了一口气。
    可左等右等没听见声音,范青深吸一口气,压制住胸口的怒火:“你们以为这样做是在帮张有光?只会让他罪加一等。”
    审讯室内掉针可闻。
    “大人。”
    一道沙哑粗狂的声音响起,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朝魏游磕头:“王爷,您放了张船王吧。
    “伸冤的事并非张船王授意,是我们自发自愿的。”
    “您兴许不知道,如今光鲜亮丽鲤州祖上一直黯淡无光。在张船王之前,鲤州被八族压榨数十年,一开始他们迁到鲤州来,让我们做活给工钱。可慢慢的,每月工钱从五两变成三两,缩缩减减二两,一减再减,到最后只剩下六钱。家里七张嘴巴,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实在揭不开锅。您说他引了倭寇来,可人也没造反没留祸患,只是借助倭寇的力量将八族赶跑,他又有什么罪?”
    字字不提朝廷,又字字哭诉朝廷的无能。
    范青立在一旁坐立难安,魏游不喊停,他不敢停。
    “王爷您说他在易物节刺杀您,草民斗胆,那日张船王与我们几名船夫喝酒庆祝,无分身乏术之力。”
    魏游终于站起身,问:“你所言无半点虚假?”
    渔夫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草民可用项上人头担保,绝无欺瞒。”
    魏游嘴角扯出一个笑,笑容却不达眼底,那日张有光在哪里他最清楚。范青一直觉得这半亩三分地太阴冷,否则为何腿一直发颤,立不住。
    “本王再问一遍,是谁出的主意让你们集体伸冤?”见渔夫犹豫不决,魏游提醒,“你可知这百人手印的状子,是要呈递到当今天子面前的,陛下向来铁血手腕,你要考虑清楚。”
    漫长的等待十分煎熬,但魏游有足够的耐心。
    终于,渔夫吐出一口气:“是龙门船帮的幕僚,孟先生。”
    孟先生?
    范青垂在身旁的手不自觉收紧,他低着头,垂下的阴影隐藏他微变的神色。魏游的余光一直放在范青身上,自然没有错过他刹那的错愕。
    不过对于这位幕僚,渔夫只知他行踪神秘,并无有用的信息。
    -
    “王爷,您料事如神。”
    自那日后,鲤州知府病了,是真的吓病了。
    魏游等了三日,半点不着急。
    “孟石,长岭县人,曾助长岭县小船帮截获龙门船帮的定下的货而入了八族商会的眼,是如今八族的话事人。王爷您猜的不错,孟石与范青交往密切,前日,探子发现孟石深夜从范青府上离开。”
    “没想到竟是三面间谍。”八族、龙门船帮、东瀛,都有他的容身之处,魏游挺好奇这个人的,“他去哪里了?”
    “去了一处隐蔽的院子,等第二日城门一开就纵马出城,直奔鲤州港,登上八族的货船往北方去了,行踪成谜。”柴正峰顿了顿,犹豫道,“属下认为他有东瀛人的嫌疑。”
    跟着孟石出城的人眼皮一跳,他纳闷,呈递给柴正峰的线索没提孟石是东瀛人啊。
    魏游示意他继续。
    在所有人期待下,柴正峰憋出几个字:“他喜欢听曲儿。”
    众人:“……”
    江盛重复道:“因为喜欢听曲儿所以是东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