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上位由岳维远坐了,此刻连忙站起身让给宁大人,又吩咐伙计更换碗筷。
    这位宁大人也不客气,落座之后便嚷嚷,“有好酒吗?安公子,你那汾酒可带了来?”
    安青筠起身,“宁大人要喝,青筠派人去取便是。”语气十分客气,眉头却稍微皱了下,露出几丝不耐烦。
    他站在门口,吩咐下人去库房取酒。
    宁大人嘱咐:“别忘了给我府上送十几坛。”
    转身又跟岳宝珠搭话,“岳姑娘,今日也来凑热闹?”
    姑娘家都不太喜欢宁殊这种唯我独尊又随随便便的风格。于是便“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岳家兄弟也不知说什么好。
    一时,气氛便有些冷。
    宁殊又看到谢小宁,“这位姑娘倒是第一次见。”
    谢小宁刚要答话,安青筠正好进来,替她答道,“这位是谢姑娘,是青筠的故交。”
    “故交,我也与你是故交,怎么没见过这为姑娘?”
    “家父十几年前到大名府,与谢伯父相识相知,这一次特意嘱咐我前去拜访。”
    “哦,这样,那也算的上故交。”
    “谢姑娘,我与青筠都是太原府人士,我进京之前就认得他。没想到还能在大名府相遇,可谓缘分不浅啊。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以后定要常来常往。”
    安青筠隔着岳维章,给宁殊夹了一只剔去皮的鸭腿,“宁大人,别只顾着说话,来,吃菜。”
    第27章
    半年以后。
    一辆青帷马车停在永安大街谢宅门前,车夫缓缓拉直了缰绳,枣红马喷出一口热气,停住四蹄。穿着一身短打的车夫跳下车,敲开了大门。
    应门的家丁笑道,“姑娘回来了,今日这么早。”说着卸下门槛,让马夫将马车赶进外院。
    豆绿色细缎车帘一掀,露出一张朝气蓬勃的圆脸,是个十五六岁的丫鬟。
    她踩着车夫放下的脚蹬下了马车,回身高高挽起车帘,道:“姑娘,慢着点。”
    一个身穿秋香色印海棠花对襟褙子,月白色马面裙的少女,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素手,葱白一样的指头骨肉匀称,缓缓搭在丫头手臂之上,低头下了马车。
    这位姑娘正是谢小宁。
    半年荏苒时光,白余日出月落,足够将璞玉琢出芳韵,浑金炼就光华。原来豆芽菜一般的小丫头,褪去稚气和纤弱,已长成一位亭亭玉立,玲珑清雅的豆蔻佳人。
    头顶挽了个小巧精致的双寰髻,余下散发汇到颈后,束成一根油亮墨黑的发辫。
    发顶插着一支通体翠绿的兰花头翡翠簪,又有两只金钗没入发髻,只留两颗拇指盖大小的南珠,在漆黑的发间倾吐润泽的微芒。
    如鸦墨发之下,还是一样的瓜子脸。只是下巴更精巧,额头愈饱满。
    那一双黑白分明,睫羽微翘的杏眼,娴静时水汪汪秋眸剪水。眼睑轻合,再睁开时已是沉静如幽谭。
    谢小宁将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与那丫鬟边走边交待,“我看着情形,书院前后这片,地皮定要涨价。这几日打听一下,可有沿街铺面要出手。如果有,咱们先买两间备着,以后无论开店也好,转手也罢,都是合算的。”
    那丫头答应:“是,招宝明白。”
    两人一齐进了垂花门,小宁嘴角一弯,往右转上了抄手游廊,压低了声音道:“你去吧,我先看看杰儿。”
    招宝“嗯”了一声,往后院去了。
    在东厢房门前,小宁停下脚步。侧耳听了,里面静悄悄的,便轻轻叫了声,“嫂子?”
    里面传出一个同样轻声细语的声音,“进来吧。”
    小宁蹑手蹑脚推开门,进了里屋,见白氏合衣躺在床边,里面躺着一个白白胖胖的娃娃,身上穿着大红三棱罗短衣,露出藕节一样白嫩的胳膊和小腿,正在酣睡。
    她努努下巴,“今日没有折腾?”
    白氏明显有些精神不济,“哪里能够不折腾,哄了快一个时辰才睡。晚间更是起来胡闹了三四趟,累得李妈妈整夜没合过眼。”
    白氏三个月前生了个大胖儿子,起名叫谢文杰。这小子生下来就喉咙响亮,四肢强壮,本来是极好带的。
    从五六天前开始,突然夜夜哭闹,把一家人折腾的筋疲力尽,也就小宁住在后院,听不太到。
    谢仲岭不放心,还特意请了小儿郎中瞧过,说是这孩子没毛病,就是精力旺盛了些。
    小宁捏了捏胖小子的圆鼓鼓的脸蛋,“要不我叫人写一些‘我家有个夜哭郎’的纸条,叫人街角巷尾到处贴贴,说不定管些用。”
    白氏噗嗤笑出声,看着儿子打趣道,“那就有劳姑姑了,很快大家都知道你是个夜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