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他只要一离开，手机会一直不停地振，林乐予蛮不讲理地让他立即回来，不管在干什么，不管有多重要的事，必须立马见到他，不顺着他来那必定是一场激烈的指责，什么难听的话都说。
可现在，太安静了。
晚上开最后一场会议，他离开林乐予已经超过了十二小时，顾思远终于看到林乐予的头像旁冒出了一个1。
本以为是催他回家，没想到林乐予只发了句“哥哥，外面好像下雨了，回家注意安全，慢一点，我一切都好。”
顾思远心里酸涩得不是滋味，分配完任务后便草草结束了会议，没再停留。
客厅灯还亮着，顾思远放下包快步进屋，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到了已经睡着的林乐予。
电动轮椅，呼吸机整齐地摆放在一边，电视机里小声地放着focus的新团综，成员们做游戏，笑声此起彼伏，林乐予脑袋仰靠着沙发背，身上被盖上厚毯子，看不清人形，他戴着鼻氧管，因为缺氧呼吸很费力，正虚弱地昏睡着。
连顾思远走近了也没有察觉，手机握在手里还亮着，顾思远轻轻抽走，不经意地一撇动作便顿在原地。
“陈哥您好，有什么没做完的工作需要我帮忙吗？”
“小王你好，还有资料没整完吗？我可以帮忙汇总。”
“张哥您好，还有金额合计没算完吗，我可以帮忙。”
一条下来问了五六个，林乐予把他们发来的工作全部完成了，托着这样病弱的身体，极差的精神。
徐姨听到声响从厨房出来“顾总您回来了，乐予不肯回床上躺着，说是要等您回来，刚刚还让我帮您煮面，说您快到家了。”
徐姨看了看林乐予，“哎呦，这孩子，怎么睡着了。”
顾思远心里泛着密密麻麻的疼痛，他蹲在林乐予身前，用手托住林乐予的后脖颈，轻轻捏了捏“宝贝，哥哥回来了。”
林乐予意识混沌，昏昏沉沉地醒不过来，精神像是彻底被耗尽了一般，直到被顾思远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时才终于皱起眉，眼珠在薄薄的眼皮下左后转动着，他无力地靠着顾思远的胸膛，含糊不清道“哥哥......你回来啦.....饿不饿.....有.....有面条.......”
“嗯，哥哥马上就吃。”
顾思远将人抱进房间打开夜灯才注意到，林乐予的脸色惨白得不正常，嘴唇居然有些发青，一瞬间，心跳都静止了，直到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边逐渐放大，顾思远才忽然意识到这糟糕的天气。
他掀开林乐予右腿的裤脚，将手覆上去，触感一片冰凉，皮下的筋跳动得极其剧烈，狰狞的疤痕仿佛在叫嚣它的战果，林乐予不知道已经疼了多久。
他又想到那空空如也的聊天页面，他什么都没说，甚至连徐姨也不知道。
顾思远气得快疯了。
【??作者有话说】
我居然从下午五点写到现在，而且感觉没写好，不是很满意，我服了我自己，快让小宝把我吃掉吧_(′?`」 ∠)_
第81章 血手
顾思远一碗面只潦草吃了几口，便急着去备用医疗箱里找消炎镇痛的药。
因为林乐予基础病太多，再加上他的心脏受不了刺激，顾思远一直不敢给他吃止痛药，之前腿疼也一直用盐包热敷来缓解。
可这次，顾思远内心没来由地忽然有些暴躁，林乐予发青的嘴唇在脑海里久久不散，疼到意识迷糊还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样子更让人压抑不住复杂的情绪。
顾思远扣药粒的动作稍显急躁粗鲁，食指不出意料被锡纸划破，不大不小的伤口火辣辣地疼，正往外冒血。
急促的呼吸戛然而止，因为疼痛分泌出的肾上腺素起到一定程度上的镇定作用，顾思远淡淡地看了会，等用纸巾简单擦拭后再抬眼时，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徐姨将备好的温水递给顾思远，又递给他一个创可贴，识相地进了厨房。
顾思远快步走进房间，带上了门。
护理床的床头被抬起四十五度，林乐予被三个软枕托着上身才勉强躺稳，以免他因为脱力歪倒压迫呼吸。
卧室里的温度明明比客厅还高，被窝里却还是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林乐予的伤腿就算被盐包捂着，皮下还是跳动得频繁，时不时的痉挛抽痛更是让他的脸色难看得厉害。
就算冷汗将额发浸湿，林乐予始终没吭声，他精疲力尽却不允许自己深入沉眠，双眼不受控地闭上，脑袋却跟着顾思远进门的声响朝他偏转过来。
床边微陷，顾思远将止疼药抵到林乐予惨白发青的唇上，触碰到唇瓣的手指皮肤触感冰凉，犹如顾思远的心，寒到极点。
林乐予痛得分不清今夕何夕，对触感反应迟钝，好半晌耳边才模模糊糊地传来顾思远低沉的声音“吃药。”
哪怕耳畔被自己心跳声填满，外界的一切声响都像隔了层膜，林乐予还是被语气不太温柔的两个字惹得心悸。
他慌忙地按照指令抿进药粒，苦涩在舌尖炸开，激得林乐予湿了眼，他连用吸管吸水都使不上劲，水到吸管的一半就不往上走了，反而一点点往下掉。
太久了，久到药粒仿佛融化在口腔，也没有吸进一滴温水。
吸管忽地被抽走了，林乐予没忍住干呕了两下，脑袋跟着动作歪倒，虚弱地搭在肩膀上。
他紧闭着唇，依旧一声不吭，任由生理性的泪顺着鼻尖滑落，将一切苦痛尽数嚼碎吞进肚子。
哪怕药那么苦，哪怕那么痛....
顾思远早该接受的，早该接受林乐予真的变了，而不是妄想用自己的三言两语，或者是无微不至的贴身照顾就试图修复林乐予内心的疮痍。
他太自大了，太自以为是了。
一直到他抽走吸管之前，顾思远都无法接受从前鲜活的林乐予已经死了的事实。
可现在，顾思远再也没办法麻痹自己。
他眼底一片猩红，额间青筋暴起，急促又混乱的呼吸将卧室里的气氛降到冰点，他猛地闷进半杯水，哪怕情绪再失控也依旧温柔地托起林乐予的头。
唇瓣相贴，顾思远不算温柔地用舌顶开林乐予紧咬的牙关，尝到了强烈的苦涩，将水缓慢且小心地渡给林乐予，确认他没有呛到后忽然发力，毫不留情地加深了这个吻。
两个人的呼吸混乱交错，林乐予很快缺氧，双手无力地抵上顾思远的胸膛，猫挠似的推了两下，很快砸回被子上。
顾思远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终于在林乐予即将昏厥时渡进两口气，慢慢退了出来。
惨白的唇上突然一阵刺痛，林乐予浑身一颤，血腥味在嘴里蔓延。
他的右唇角被顾思远咬破了，鲜红的伤口在那惨白透明的唇上显得极其扎眼。
“咳咳咳.....咳咳咳 .....哼呃......咳咳咳咳咳.....”
林乐予的鼻氧管被蹭歪了，脸上也被泪水弄湿了，几条泪痕交错，显得可怜极了。
“哥哥....哥哥.......”
他不安地晃动着脑袋，渐渐半睁开眼，在看到顾思远近在咫尺的脸时安下了心，苍白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探到他的衣角，轻轻捏住。
林乐予像是满足了，他勾了勾唇角，彻底松了精神，在顾思远的注视下陷入昏睡。
深夜，顾思远抱着林乐予一下下搓着他的后背给他取暖，床头的小夜灯开着，散发出昏暗的光晕。
盐包换了一遍，配合上止疼药开始起效，林乐予的伤腿终于不再造反，身上也渐渐回温，被窝里聚起暖意，林乐予的脸色逐渐恢复。
顾思远被刮伤的手指时不时地刺痛一下，完全可以忽略的疼痛却让顾思远睡不着，他出神地盯着那条浅浅的伤口看，突然自虐似的将伤口抠开，看着已经愈合的口子又开始流血。
顾思远像是感受不到疼，每当血止住就再抠开，十分之后，伤口已经红肿可怖，血流了满手也不擦，只是毫无感情地看着，眉头也不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