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崇纲微笑。原来在她眼里,他这么好?
    言父听了,露出满意表情。言母眼睛发出闪闪的期待光芒。「那你是愿意嫁给他了?」
    她瞧言崇纲,他点头示意她宣布好消息,她有点害羞。「刚刚……我答应他的求婚了。」
    「太好了!现在你们都完成学业了,马上可以结婚——」
    言父咳嗽一声。「都等这几年了,不急在一时,婚礼要好好规划,办得风风光光,弥补芝旗。崇纲,我有话跟你说。」
    言崇纲会意。「芝旗,你先带孩子进房间。」
    依照他的推论,现在应该买下太平了吧?梁芝旗牵起两个孩子离开客厅。
    进了房间,吉安嘟噢:「我不喜欢爷爷。」
    「你收了他的礼物还拆了,还说不喜欢他?」她取笑。
    「他都不笑,看起来好凶。」
    「因为你一声爷爷都不喊,他很失望。你刚开始不喊爸爸,他也很失望,都不笑,不是吗?」
    她站在门边,「不小心」没关好房门,谈话声传进房里,可不是她故意偷听。
    客厅里,言父沈声对儿子道:「芝旗现在愿意嫁给你,总算有个好结局,当初她不嫁,可见得是你有问题,你反省过了吗?」
    「是。」言崇纲垂首敛眉,像听训的小学生。
    「小孩子以为我和你妈过世了,讲那些话,我不计较,但你为什么不事先跟他们讲清楚?」
    「我一时忘了,不是故意不说——」
    「就像你也忘了告诉我你和芝旗有小孩,还要你妈帮着瞒我吗?要不是我今天听到,你还打算瞒多久?」
    「我打算这两天就告诉你——」
    言父突然厉喝道:「什么『打算』、『这两天』?一开始就不该瞒我!你以为拖得越久我越不会生气是不是!]
    突来的怒吼把梁芝旗吓一跳,跟着偷听的吉安和美美也吓得全身一颤。不是说会天下太平吗?怎么气氛这么糟糕?
    言崇纲劝道:「爸,你别激动,你身体不好……」
    言母也跟着劝:「慢慢说,别动火气……」
    「你给我跪下!」言父指着地板。
    不会吧,还要跪下?这是演哪出?梁芝旗目瞪口呆,看言崇纲当真在父亲面前跪下来。
    「我怎么教你的?做过的事就要负起责任,人家好好一个女孩子,不嫌弃你,你就该珍惜,你让她怀孕却没有负责,不得已把孩子送给大哥养,你是看她父母过世,家人又在国外,可以随便欺负她是不是?」言父不愧是军人退役,发起脾气来威风凛凛,震撼全场。
    梁芝旗心想——有这么严重吗?她不觉得有什么委屈啊!
    言母道:「这个我跟你解释过了,是芝旗自己没讲,崇纲也是回国才知道,也在尽力补救了——」
    「我在教训他,你少插嘴!」
    言母心疼儿子,还想说话,言崇纲道:「妈,我不要紧,爸骂得对,让他继续说。」父亲大老远飙上来骂人,可见有多愤怒,让他骂几句发泄怒气,总比憋着气坏身体好。
    原来如此,他对孩子的教育态度就是由此而来。梁芝旗暗忖。
    「怎么补救?现在小孩永远记得你曾经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他们将来怨你,你也只能认了。
    要怎么教孩子,自己先当个榜样,从你小时候我就这么做给你看,为什么你做不到?」
    「我知道错了。」这个指责非常有力,言崇纲低头反省。
    「你们觉得爸爸不负责任吗?」梁芝旗低声问孩子。
    美美不苟同地摇头,吉安则是很困惑。「我觉得我比较不负责任……」原来不负责任是这么严重的事,一个大人竟要因此跪下来被骂,小心灵受到震撼教育。
    言父叹息。「你真让我痛心,我宁愿你没有出国念书,而是娶了芝旗,好好照顾她和小孩。博士学位什么时候都可以念,建立一个家庭的机会,可能错过了就不会有,现在她还愿意接受你,是你的福气,你敢再辜负人家,看我谈不谈你!」语毕,拐杖高高举起——
    梁芝旗屏息。老人家该不会要打他吧?她正想阻止,吉安已先一步奔出去。
    「不要打爸爸!」吉安冲进客厅,冲到言崇纲身前,张开手臂捍卫父亲,对言父叫:「你不要打他!」
    言父举高拐杖的手停在半空,张口结舌。他只是想站起来,拐杖卡到茶几脚,才举高它。儿子都三十岁了,他怎么可能打他?
    美美也跟着跑出房间,才跑到言崇纲身边,脚下不小心一滑,咚地栽倒,一头撞上沙发,言崇纲只来得及把她扶起来。
    「不、不要……哇——」不要什么还没讲完,小女孩嘴一瘪,哇哇大哭。
    「撞到哪里?」言崇纲连声间,好心疼,美美只是抱着他脖子哭个不停,满脸都是泪水,回头看言父,还记着自己要讲的话。
    「你不要……不要打爸爸……」终于讲完,她躲回父亲怀里,大哭特哭。好痛好痛,呜呜呜呜。
    ★ ★ ★ ★
    美美这一哭惊天动地,全家人乱了阵脚,忙着哄她,忙着擦眼泪,忙着找医药箱,幸好小女孩只是额头和手臂稍有擦伤,没大碍。
    但这一哭太震撼,三岁的小女孩为了护卫父亲,摔倒受伤,泪汪汪地还不忘为父亲求情,哭得大人们好感动,对她好生怜爱,她成了今晚的主角。
    相形之下,也很英勇地出来保护爸爸的吉安便有点失色。
    父亲训子的戏码也就这么收场,一家人随后出门用餐,晚餐后再返回梁芝旗住处。两位老人家关注儿子的婚事,口头上说交给年轻人自己办,又忍不住提供许多意见,最后取得共识,因为开学在即,婚事不可仓促,还是慢慢来。
    夜渐渐深了,梁芝旗的小窝不够大,言崇纲送父母到外面住旅馆。
    梁芝旗替两个孩子洗好澡,正在帮吉安擦干头发,注意到小男孩绷着脸。「吉安,怎么了?」
    「没有啊。」吉安斜眼看妹妹,她正在梳头发。
    她转念一想,已猜出原因。「你今晚保护爸爸,好勇敢。」一向是众人焦点的小家伙今晚颇受冷落,想必是吃妹妹的醋了,她赶快补充几句赞美。
    「没有啦,美美比较勇敢。」他语气很酸。
    「是你先跑出去,美美只是跟着你跑。」她亲亲儿子脸颊。「你好勇敢,真的,妈妈为你骄傲。」
    客厅传来开门声,美美眼睛一亮,抓着梳子跑出去。
    「撒娇鬼。」吉安撇嘴。
    是言崇纲回来了,他抱起女儿,走进房里,对孩子道:「不早了,你们两个都该睡了。」他将女儿放到床上,检查她的伤处。
    「伤口还痛吗?」
    「一点点。」
    「痛的话要说,明天我带你去看医生。」小女儿娇憨地点头,他让她躺下来,盖好毯子,动作轻柔,像呵护一只脆弱的小鸟。
    吉安自己躺下来,自己拉好毯子,背对亲密得很刺眼的父女。
    偏心得太明显了,梁芝旗看不过去。「幸好吉安没受伤。他当时跑好快,我根本来不及拦他。」。她一边说,一边对言崇纲猛眨眼,暗示他要奖励儿子。「他以为你爸要打你,急着去保护你,都没想到他这么小,怎么可能阻止得了。」
    言崇纲不知如何是好,两个孩子的表现他都看在眼里,感动在心,可是女儿会撒娇,他只需被动地响应,儿子一句话都不讲,只拿一双大眼瞪着他看。
    他踌躇半晌,伸手摸摸儿子的头。「以后别跑那么快……」
    说些更亲热、更贴心、更感性的话!梁芝旗在儿子背后拚命摇头、打手势。
    要他说什么?言崇纲窘住,汗渗渗,被儿子的大眼睛看得慌。
    吉安忽然开口。「我比美美重一点点而已。」小男孩脸红了,显得别扭。
    干么提体重?他不解,突然灵光一闪,明白了。
    他俯身搂住儿子,儿子立刻回拥他。他常抱女儿,却不曾主动抱过儿子,他在儿子眼底读出渴望和他亲近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