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在一次次不厌其烦的拍打中坠入梦乡。
    ……
    韩素是被刺醒的,近七日不见阳光,乍一看见时还有些恍惚。她难受地闭着眼睛缓了会儿,手臂一撑便准备起身。
    谁料刚一动弹,后腰便猛地传来一阵像被马车碾过的酸疼,她措不及防地闷哼一声,手臂一软,重重跌回床榻,下一瞬,门随之而开。
    “主上!”季白檀一惊,放下手中的瓷碗快步扶住她,“怎么起来了?”
    韩素拧着眉不说话,攥着床单的指尖发紧,一眼看过去似乎在忍受什么剧痛。她鲜少有示弱的时候,不多的那几次,全留给了一个人。
    “你怎么样?”季白檀有点慌,小心翼翼地让人靠在自己怀里,“那里……很疼吗?”
    原先只是本着关心的原则,但不知为何,话说完的那刻,他红了满脸。
    “还好。”韩素说完才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她皱皱眉,没放在心上,抬眼便对上了季白檀可怜兮兮的目光。
    像是一滩温泉,热气氤氲,咕咚冒泡,一不留神水就要溺出来了。
    韩素:“……”
    服了。
    “不疼。”她揉了下腰,满脸不自在,“很……舒服。”
    最后那两字说得又轻又低,几乎被湮灭在了喉咙底,但季白檀依然听到了。
    他双眸霎时亮了,将人搂得更紧,像只狼狗一样吻着韩素,就差摇尾巴了。
    “真的吗?”
    “真的。”长久没进食,韩素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肚子。
    季白檀很快反应过来,起身拿起刚才带进来的瓷碗:“我喂你。”
    韩素搞不明白他莫名其妙的热切:“不用,我自己来。”
    “我来吧。”季白檀非要坚持,说话间还舀起一勺粥吹了吹。
    韩素不想为这种事争辩,刚好她也懒得动弹,既然堂堂太子殿下要坚持,就随他去了。
    虽然是白粥,但撒了葱花与肉末,不至于寡淡无味。热气顺着喉咙通到胃里,让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韩素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心中思考一切怎么到了这个地步。明明季白檀前些日子还冷得冒冰碴,怎么睡过一觉就成了这副热切样。
    事事亲力亲为鞍前马后,连一碗粥都要喂她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鬼市受了什么重伤。
    韩素咽下一口粥,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季白檀以为她在思考,便善解人意地解释。
    “这里是长安侯的地盘,放心吧,安全了。”
    韩素抬眼往四周瞟了一眼,果真望见熟悉的装潢布置,也没多惊讶。她先前奇怪鬼主为何放她一马,但现在想来,除了长安侯与楼离伽突袭鬼市,估计也没有别的可能了。
    白粥不知不觉见了底,韩素擦完嘴:“我睡了多久?”
    “一日左右。”季白檀低低道,“你太累了。”
    橘光洒入,照得人身上暖融融的,韩素往窗外瞥了一眼,发觉竟已日落西山,快到傍晚了。
    “鬼市如何了?”
    “长安侯带兵来得出其不意,已经将鬼市控制住了,鬼仆和鬼塔里的人暂时住在小镇上……楼离伽在为他们驱蛊。”季白檀吻了吻韩素唇角,“客人因身份原因没法囚禁,只能放了,书信已经飞往京城,不用几日父皇便会得知。”
    韩素没有避开,含糊道:“鬼主呢?”
    话音刚落,她敏感地察觉到季白檀放在她腰上的手一紧。
    “……也被抓了。”季白檀顿了一下,“是长安侯嫡子,顾裴。”
    “什么?”韩素微微侧开,没弄明白他的话。
    “鬼主是长安侯嫡子,顾裴。”季白檀声音很低,“昨日打仗的时候他用了蛊,楼离伽也有点支撑不住,胜负将分时有只蛊虫停在了长安侯身上,他走了一下神,局势就逆转了。”
    韩素怔在原地,心口逐渐被惊诧填满,脑海重复念着这个名字。
    长安侯嫡子,顾裴。
    是鬼主?
    怎么可能。
    出身钟鼎鸣食的簪缨世族,想做什么不行,即便碌碌无为也能快活一辈子。他有养蛊的本事,若是施行得当,自能成就一番大事业,何必想不开做这阴沟里的老鼠。
    韩素愣了好一会儿才接下一句:“长安侯知道吗?”
    “自然不知。”季白檀冷冷道,“否则必然会砍了他的手。”
    一刻钟前,镇南关水牢。
    这是方圆十里最大的牢房,专门关押穷凶极恶之徒,只是光明一世的长安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竟会将自己的亲生儿子送进来。
    顾裴双手被两根粗大的锁链吊起,浑身泡在刺骨的冰水中,只露出一个头,听到动静也一动不动,似乎昏了过去。
    机械嘎吱转了两下,随着咔哒脆响,水退了下去,裸露出潮湿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