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尚不食子啊,赵在洹,我真为你感到可悲!”
    “你就该死在战场上。”
    贺昀架住赵在洹,用力拽他臂膀:“不可意气用事!”
    赵在洹死死攥紧剑,浑身血液奔涌,他握地如此用力,以至于剑身颤抖,发出喀喀的声音,他缓缓收回剑,深深呼吸。
    “还请将军允我亲自押送此罪人归京。”
    贺昀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尚有德高望重的母亲,纵使边疆,我亦有耳闻,圣上亲封诰命,金口玉言,嘉平将军更为你外祖,禁卫军将领是你舅舅,便是徐州长陵将军你亦可称一声叔伯,切莫冲动。”
    “噌——”
    他收剑回鞘,看着远处黄沙飞扬:“多谢贺将军好意。”
    “你且处理好此事,匈奴人损失不小,也需时日修整,你便趁此归京,而后速速赶回吧。”
    “谢将军。”
    京城。
    捷报传来,朝野皆松了口气,只是谢淮仍然请命,愿去往儋州彻底平息此战,这次圣上终于应下,他的赵渝的婚事也提前至三日后。
    因着成亲在即,赵府自然解封,赵在泽和赵在凌探查多日,根据陈士振素日行踪,推断出了可疑之人,只是他们看着一个名字,互相对视一眼,心中迟疑。
    纠结许久后,这册人名还是呈给了常青安。
    这名册上,赫然便有赵州的名字。
    常青安陡然想起,赵州久不在京,四处走动,虽然远离了京城中心,但是恰恰方便了他暗中行事,他遍地巡查,可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她猛然收拢手,死死地看着这个名字。
    难怪他曾想将赵渝嫁给谢津。
    可是,这是赵在洹啊。
    “夫人!”
    常青安捂住心口,春兰春菊扶住她,她眼前阵阵发黑,却撑着口气喝道:“去取我的剑来!”
    “夫人!”
    她直起身,推开众人,走至剑匣前,一把抽出这寒光湛湛的宝剑,不染半分尘埃的剑刃雪白透亮,她提着这柄剑,一脚踹开了门。
    赵州正在书房内凝神思考着什么,却见常青安突然出现,她的眼神冷得彻骨,手上更提着长长的剑,日光倾斜下来,有一寸刺眼的光落在这薄薄的刃上,又刺入他眼中。
    赵州登时眯起眼,避开这锋利的光,他急退开来,慌张喝道:“常青安!你想杀夫不成?!此乃大罪!”
    “常青安!”
    常青安站在门口,盯着他惶恐的眼睛,她像个陌生人一样看着赵州,仿佛想将他里里外外都看个分明,这眼神难以言说,无端令人心悸,从心底泛着寒气。
    赵州抖了抖,再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醒,他惊恐道:“你到底是谁?!”
    他惊疑不定地瞧着她,分明是熟悉的脸,却陌生至极,她挺直的身姿,她漠然的眼神,她那一身凛冽的气度,没有一样是他所熟知的,这不是那个暗自垂泪,自怨自艾的常青安。
    倏尔,她轻声道:“那是在洹啊。”
    是赵在洹啊。
    赵州瑟缩半晌,见她堵住大门,再无别的行动,他渐渐平复下来,怨恨地看着常青安:“你是嘉平将军之女,多尊贵风光啊,我赵州出身低微,但不代表我便任你拿捏,多少年来,你娘家对我做过什么你莫非不知?”
    “你怎敢让我赵家绝后?你又怎敢同人私通?若你同那孽种两情相悦,当初又何苦嫁于我!”
    “我赵州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区区蛮夷孽种也敢号称将军?!”
    他一鼓作气质问道,发泄这多年的不甘与愤恨,常青安怔了怔,原来如此,王双双多年无所出,原因在于赵州。
    她娘家远比她清楚这是个怎样的人。
    心思狭隘,胡思乱想,竟然觉得原身同长陵私通,甚至不信几个孩子,又拿旁人出身做文章,糊涂至极。
    她怒极了,大步走上前来,重重扇了他一巴掌。
    “混账!”
    她向来是稳重从容的,何曾如此失态,如此怒不可遏,这一巴掌毫不留情,将他打得身形一歪,跌坐于地。
    赵州捂住脸,抬头惊恐地看着常青安:“你!”
    她从来都是这样高高在上,连同嘉平将军府一同,压了他这些年,所以他才不择手段地要推翻这沉重的山,只是为何,如此跌落尘埃的人,还是他。
    “夫人!”
    常青安举起剑,剑尖正对准他咽喉,赵州瞳孔紧缩,拼命向后仰着头,只是身后就是墙,他早已无路可退。
    常青安咬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慈不端,怎堪为人。”
    她又放下剑,剑身贴着她素色的衣裙,锋芒点于地面。
    “你罪孽深重,对不起的又何止我一人,这罪不当由我来一剑斩断,待到在洹回来,再一同清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