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毫不留恋地走出,衣角划过,徒留赵州一人。
    非但不能杀,她还要暂时保住赵州的性命,以供审查,接受惩处。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孩子们,她终究不是原身生母,不能以局外人的身份如此轻易地断罪。
    此剑在手,更悬于顶。
    正如她所说,赵州最对不起的人,不是现在的常青安。
    赵在洹亲自押送囚车赶回京城,与此同时,贺昀亲笔写下急报送往御案,言明陈士振勾结外敌,陷害忠良,出卖儋州一事,圣上龙颜大怒,赵在洹的罪名消除,赵在泽也官复原职,重新上朝。
    这日,在赵在洹将要归京之际,常青安跪在宫门口,脱发去簪,她亲手摘下那顶华贵的诰命发冠,擂响登闻鼓。
    她以额触地:“赵府常氏,揭发夫君赵州叛国。”
    马蹄声声,从城外接近,他尚来不及回府便被圣上召见,只是还未入宫便见他那素来雍容大度的母亲去簪请罪。
    赵在洹咬紧牙关,眼眶登时红了,他再也不忍看,风尘仆仆地转身向着宫门走去,他的盔甲尚带着未褪的血色。
    第57章
    ◎求一恩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大事频发。
    朝堂上一片寂静,没人吭声,登闻鼓多年未响, 如今竟由眼下热议中心的赵府夫人擂响,而那不过将将洗去罪责的赵府竟又背上一桩更重的罪,实在令人心惊。
    赵在洹步步入朝, 他没有时间回府, 只略略理了理仪表,拍去一身尘土,同这满朝冠冕堂皇的文武相比,他实在狼狈。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隐隐带着寒铁摩擦间的簌簌响动,他大步上前, 掀起衣袍跪下,圣上收回视线,沉声问道:“陈士振何在?”
    “已然押入狱中。”
    大理寺卿应道, 而后内侍呈上陈士振营中、府中书信往来,更有一枚狼牙,可谓板上钉钉,且陈士振口口声声攀扯赵州, 如今更有士卒查抄赵府。
    赵州也下了狱,他禁不住拷打,自个招了, 又扯出三皇子谢津,只是仅搜出他藏起的同陈士振往来的密信, 并未见到涉及三皇子府的证据。
    圣上问询:“赵州为你生父, 而今你立下大功, 杀敌无数,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赵在洹沉默片刻,说:“母亲曾言,为人立德,我为子,不语双亲,一应罪责,当按律行。”
    圣上看他,神情难辨:“以你之功,可想要何赏赐?便是功过相抵,朕也成全你。”
    赵在洹收紧手,他深深叩首。
    “我想求一恩典。”
    “你且说来。”
    “求陛下准许我母亲和离。”
    霎时便有低低的吸气声响起,朝臣们四下对视一眼,皆是大感震惊,不为高官厚禄,不为解救生父,而是为生母,亦不是为求诰命,竟是求此家常伦理之事。
    圣上也倍感惊讶,他看着赵在洹,缓和了语气。
    “战功非易事,你当真要以此功劳换一封和离书?”
    “是,我之所求仅为此事,恳求陛下成全。”
    他长跪不起,始终没有抬起头。
    “罢了。”
    圣上叹然:“既为你之所愿,便如此吧。”
    “谢陛下。”
    “起来吧。”
    “是。”
    他站起身,目色坚定,虽连遭变故,却仍不改其志,并不贪心。
    “你母亲将你们教养地极好,赤子诚心,明辨是非。”
    赵在洹:“若无母亲,便无我今日。”
    圣上笑道:“孝心可嘉。”
    朝会结束后,赵在洹匆匆走出,却没看见常青安,内侍笑眯眯地提醒道:“夫人已然归府了,大人莫急。”
    赵在洹怔了怔,他并不是大人。
    “多谢。”
    他赶回府中,正见有人持诏宣命,他连忙一同跪地,只听地内侍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嘉平将军嫡女常氏,深明大义,明辨是非,揭发有功。着即册封为二品夫人,钦此!”
    赵府上下惊讶万分,虽然赵州下狱,革了官职,听候发落,但赵在泽并未遭到牵连,而常青安更是再升诰命,赵在洹也正式封了护军统领,赵府不退反进,并未如旁人所想那般一落千丈。
    没了赵州,赵府反而越发走得远了。
    连同圣旨一起下发的,更有一封和离书。
    内侍和气地扶起常青安:“夫人快快请起,将军府的车驾已等候多时了。”
    他们这才想起,和离之后,常青安便同赵府再无瓜葛,也不必住在赵府了,赵在泽、赵在凌和赵渝不由地抬头看着她。
    赵渝擦掉眼泪,努力笑道:“母亲,快回家吧。”
    他们默不作声地上前来,要将她一齐送出赵府,门外早有一辆宽大马车停留,大嫂陈婵月亲自相迎,自始至终,他们没有说出一句挽留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