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 他或许真正该做的事情,管他呢。
    他无法抵御含在心尖的珍宝的味道,像世间最美味的糖一样,太甜蜜了。
    ……
    那股缥缈清扬的感觉从身上擦过,就好像擦除掉了真正的记忆,在心中拢上一层乱涂乱画的虚假。
    徐临站在战场上,立足于尸山血海间。
    对手是几百代的世仇,他内心充斥着愤怒和仇恨,誓要把对手碎尸万段。
    可是在激烈的死斗中,心底无端冒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奇怪感觉——他们不应该是仇人。
    眼前的鲜血和仇恨,就像用浓墨重彩的颜料画上去的,画技很好,栩栩如生。
    但那只是画,不应该是真的。
    在即将刺穿仇敌的心脏时,他起了瞬间的踌躇,随后被对方把剑架在了脖子上。
    他以为那人会当即杀了他。出乎意料,没有。
    对方只将他俘虏,将他身上令人难受的凝固血液洗净,将他带到一间挂满红绸的房间。
    很好笑的感觉。
    他清楚那人的想法,如此□□对手,比轻易杀掉更能让人生出大仇得报的痛快。
    但还是莫名觉得好笑。
    就好像在此之前,他曾被人套上一身喜服,和对方行进过一次让他觉得荒诞不经,捧腹大笑的婚礼。
    婚礼平静而安稳,但整个过程中,手臂很沉重,左肩抬不起来。
    可能,在尸山血海中厮杀太久,太疲惫的关系吧。
    婚礼过后,世界忽然变了。
    那幅强行拢在记忆上的画,从鲜血淋漓的仇恨厮杀,变成了满园春色的世外桃源。
    正如之前战场上那个奇怪的感觉——他们本来就不是仇敌,没有任何仇恨。
    而那场荒诞滑稽,令人捧腹的拜堂,恍然成真。
    那人对他很好,明明是自视甚高,目中无人的傲慢性格,却会在他面前低下高昂的头,垂着目光和他平视。
    会隔三差五,想方设法地制造一场惊喜,逗他乐一乐。
    挺好笑的。
    他不讨厌那个人。
    ……但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身处的桃花源,宛若画中仙境一般美好,是他,是任何人都会喜欢的地方。
    但不对。
    他不应该待在这里。应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
    在他眼前的,不该是这张脸。温柔呼唤他名字的,不该是这个声音。
    只是,正确的脸,正确的声音,想不起来。
    徐临觉得自己忘了一个很重要的人的名字。
    记忆被拢了上一层美轮美奂的虚假,可惜无论怎么回想,始终想不起来。
    那个被他遗忘的某个人,仿如惊涛飓浪的深海,只要一回想,狂暴的海水就从四面八方,波涛汹涌地灌进来,令人无法呼吸。
    这令徐临很矛盾。
    他应该去回想被遗忘的真实,却又因为害怕那种窒息感,不敢用力去回忆。
    世外桃源多好啊,无忧无虑,为什么要强行逼迫自己去回想难以呼吸的记忆?
    但那个想不起来的名字,压着他的心。
    左肩很沉重,手臂重得难以抬起。
    这种恍惚感,时常让他无知无觉地忽然发呆。
    某一天,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毫无征兆地陷入一种怅然若失的迷惘中。
    让徐临惊觉自己又在发呆的,是那个人在耳边的温柔呼喊。
    那个人靠近他背后,抬手揽上他的肩。
    左肩。
    那人用的是左手。
    徐临下意识脱口而出:“你肩膀好了?”
    ……不对。
    说完立即意识到不对。
    身旁那个人,肩膀从来没受过伤。
    为什么会觉得,应该在身边的人,左肩受了伤?
    那个想不起来的名字,朦胧变成了一个人影。
    那人肩膀有伤,左手抬不起来,所以只会用左手搂住他的腰,右手抚上他的背。
    然后朝他索取一个似如掐着咽喉,令他呼吸不畅的吻。
    徐临瞬间又感觉窒息。
    不对。
    他不应该在这里。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
    要是完不成,那种被压在深海里的窒息感会一直缠绕着他的咽喉,无论身在尸横遍野的战场,还是满目桃花的仙境,都会感觉喘不过气。
    只有完成那件被遗忘的事情,才能拥有轻松畅快的呼吸。
    于是徐临下定了决心。
    他拔出匕首,毫不犹豫地打破镜花水月的幻境,一刀刺入眼前人的下腹。
    他不讨厌这个人,可惜,他只能这么做。
    一定很痛吧。那个人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又痛苦地看着他。
    那人对他那么好,却被他冷酷残忍的背叛。
    “对不起。”
    如果能有机会,他会想办法偿还今日欠下的债。
    但他此刻的声音很冷漠,出手决绝,没有任何一点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