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叙从未受过这样的好,好到他愿意忽略自己的本性,装出一副可怜模样,只为多享受这好。
    他刻意靠近裴弃,学着裴弃的样子,如愿以偿地看着面冷心热的裴郡王怜爱他,原本以为自己想抽身轻而易举。
    但现在他却半分离不开。
    裴弃往后退一步,把袍角从他手里扯出来,“秦叙,你以为你是谁?你尝到的甜头,得到的好,都是我给的,只要我不高兴,我随时都能收回。”
    “我知道,我知道,师父,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但是我……真的不能说。”秦叙紧紧攥着他的衣角,指骨泛白。
    裴弃忍无可忍,又甩了他一腰带。
    这一下抽在他颈侧,皮肉一下绽开,鲜血顺着流下,在月白的衣衫上留下重重的痕迹。
    腰带的流苏上带着猩红的血迹。
    裴弃心底狂跳,可是他到底没上前护着秦叙。
    “你当真想在我身边侍奉?”
    秦叙本来以为今天没有指望了,结果峰回路转,裴弃语气软了!
    “想!”
    裴弃拎着带血的腰带坐下,双腿分开,手肘支在大腿上,身子向前微倾,“还记得我给你上的第一堂课吗?”
    秦叙双眼混沌,什么第一课?
    他细细回想,终于记了起来——
    “听到了不好的话,要及时问清楚,不要堆积在心底,日后两人吵起架来,对方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忆和现实的声音重合,只是这一次,裴弃的嗓音明显带着沙哑。
    裴弃说,“同理,发生了事情,处理不了,就该告诉长辈,我替你处理,而不是迂回,跑去外面藏着。”
    秦叙低着头,他咬着开裂的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第68章 秦叙你个怂货!
    “你今日第一记打,是解我心头之狠,本该打了之后,你我再无瓜葛,但我抽了你第二下,所以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解释,如果我能接受这个理由,师徒名头依旧在。”
    这话就是实实在在的诈他了。
    只要顺德帝没点头,他们这辈子都是师徒,不可能裴弃说不要就不要了。
    秦叙摇头。
    裴弃失望了,他头一次对人如此宽宥。
    可人家不领情。
    心底道不明的情绪在不断蔓延,裴弃抬手摁了下眉心,他很久没有体会过心酸的感觉了。
    “不能说。”秦叙抬起眼,杏眼里的泪水没断过,眼尾通红。
    泪水滚在伤口上,疼得他瑟缩,但他仍旧不愿意开口。
    裴弃彻底失去了耐心,“滚。”
    裴弃随手把腰带扔在地上,转身进了里间。
    秦叙盯着晃动的珠帘,初春的夕阳落进菱格窗,照得那琉璃珠子光彩动人。
    裴弃的背影单薄,但他却不能上前去给他盖上薄毯。
    秦叙被送回了定国公府,双辕青蓬马车高调地送到了门口。
    京中传闻沸沸扬扬,有说秦叙不知好歹得罪了裴弃,也有说裴弃捞够了好处就走了,说得有鼻子有眼,仿佛他们亲眼所见。
    但这一次却没人去递折子骂裴弃了。
    因为两个人的身份容易引起轩然大波,不存心造反,谁会去挑起这场能被解读成北境与上京的博弈。
    定国公府里却火热朝天。
    徐二吵得嘴都起了泡,“你究竟在犯什么蠢?郡王府你都进去了!你,你居然都没有说原因?你那原因有多见不得人?说出来我们听!”
    邹嘉一言不发地坐在旁边,跟个老年人一样。
    宁国公蹲在他床头,“裴弃人挺好的啊,他挺好说话的,你怎么就……”
    宁国公万分不理解,裴弃这么宠他,秦叙犯什么浑呢?
    他自诩在武将中的人精,可此刻面对秦叙,却完全不能理解他们之间的事情。
    可秦叙却睁着他那双大眼睛一言不发,就望着挂在床头的那幅字,那是裴弃喝醉后写给他的。
    “你说话啊!”徐二上蹿下跳,“你脑子喝酒喝坏了?你知不知道,曾经太子都没得到过这样好的待遇,你怎么敢做一副赶他走的架势啊?”
    “葛涯在哪里?我想见他。”秦叙突然开口。
    徐二一群人根本跟不上他的思路,都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一脸的懵。
    “你见葛涯干什么?”徐二率先反应过来。
    秦叙闭眼,脖颈上的伤火辣辣的痛,“有事,不打架。”
    徐二不愧是逮着鸟都能称兄道弟的人,不过半个时辰就把葛涯现在的住址打听来了——
    南郊外十里的一户破落院子里。
    秦叙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自己策马前去,快马加鞭半个时辰,他看到了徐二说的破落院子——
    藤蔓爬在黄土院墙上,院门用篱笆随意地拦了下,院子里的酒气很足,秦叙站在院门口都被熏得直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