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弃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好,那就请殿下告诉我,他在哪里?”
    李怀安抬头看了眼霞光初现的天,“哥哥,去我那里吧,吃茶说。”
    裴弃拿出了当初打开秦叙身体的耐性,才没有掐着李怀安的脖子怒吼,“好。”
    东宫里茶香四溢,和以前他来这里时一样,李怀安的习惯很长久,长到十多年一成不变。
    裴弃心无旁骛。
    “哥哥,这是今春新贡的信阳毛尖,我最喜欢的就是它在茶水里舒展的模样,哥哥尝尝,我亲手煮的。”李怀安手上的玉扳指碰到青玉瓷盏,发出一声轻响。
    裴弃接过来,一口闷掉,半点没尝出滋味,“现在能说了吗?”
    李怀安不答反问,“哥哥,他既不稳重,也不得长久,哥哥为什么选他。”
    “因为他的爱意只属于我一个人。”裴弃脱口而出。
    李怀安怔愣,“我……我只是虚以委蛇,我不爱那些人。”
    裴弃嗤笑,“殿下不必跟我解释。我只想知道秦叙去哪里了。”
    “哥哥,你选我好不好?”李怀安姿态恳切,“哥哥,我可以给你权力,官位,前程,任何一切,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
    裴弃静静地看着他,浅色的眸子没有半分情绪。
    李怀安着急补充,“你也可以娶妻,我不在意,我说了,我可以做妾。”
    裴弃起身就走,“不说算了。”
    李怀安:“他走了。去北境了。”
    裴弃转身看着他,眼神实在不友善,恨不得把李怀安剥皮挫骨。
    “你放他走的?”裴弃指甲扎进皮肉里,目眦欲裂。
    李怀安抿了口茶,“不是。是他求我的。”
    裴弃脑子发懵,像是有人一棒砸在他后脑勺上,眩晕从眼前散开,心口被蒙上了厚厚的麻布。
    李怀安说,“哥哥,他说,他不带一兵一卒,就能深入匈奴胡部的王帐。”
    裴弃抬手对着他扇过去。
    “哥哥,你要打我吗?”李怀安直视他,眼里含着泪水。
    李怀安的脸还是被打偏了,裴弃收手时已经来不及了,“真是多谢殿下成全他了!”
    李怀安摸着脸颊,声音颤抖,“哥哥,这是我的错吗?”
    裴弃没说话,起身拢了下衣裳,径直走出去。
    李怀安在他身后连声质问,“他不想让你娶那个公主,我也不愿意,你只看得到他做的,那我呢?裴弃,你看得到吗?”
    裴弃走出院门,消失在视线中。
    李怀安没有等来他的一句话,他扶着案几慢慢蹲下,环抱住自己,“裴弃,你为什么这样对我啊……我只是喜欢你啊。”
    周围的侍从半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声音,连檐下的喜鹊都捉走捆住了嘴。
    裴弃脑子一片混乱,秦叙北上,身边只有一个青砚,想要潜入王帐,无异于痴人说梦!
    “去御书房!”裴弃过了几年悠闲好日子,这还是第一次走这么快。
    刚到御书房,福满就上来接他,“小郡王今日怎么想着出门了?”
    “舅舅呢?”裴弃蹙眉,他思索着对秦叙最有利的说辞。
    福满觑着他的神色,“陛下还在用膳,小郡王要一起吗?”
    裴弃迟疑了片刻,点点头,沉默地坐到顺德帝身边。
    最后还是顺德帝受不住这氛围,主动开口,“你有什么事,你说吧,你这样盯着朕,朕吃着佳肴都没味儿啊。”
    裴弃扯出个笑容。
    顺德帝放下象牙箸,开玩笑问,“怎么,秦叙又离家出走?你裴小郡王还收不住他?”
    裴弃搁下碗,颓废地靠着椅子,“对啊,长大了,都马上十八了,哪里还会听我的话。”
    顺德帝盯着他。
    裴弃揉了揉脸,脸埋在手掌里,温柔是这世上任何人都扛不住的,不独秦叙,他也是。
    顺德帝连年的关爱,他就算打起十二万分的戒备心,一个自幼失去父母的人,也很难抵抗得住。
    “舅舅,我想娶匈奴来的公主了。”裴弃深吸口气。
    真正说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喉咙有多难受,像是一块儿骨头卡在上头。
    顺德帝的脸色倏地垮下来,“那个嚼舌头嚼到你面前来了?”
    裴弃摇头。
    顺德帝摸了摸他的头,“小宝,朕说了,朕的江山,不需要你来牺牲。”
    裴弃侧头看他,“舅舅……”
    顺德帝眼底发酸,这是裴弃长这么大,第一次对他有了“撒娇”的意思,“哎,你说。”
    “秦叙北上了,他……他,他为了让我不娶那个公主。”裴弃说得几度哽咽。
    顺德帝面上风雨欲来,“什么时候走的?”
    “昨夜,我找了一夜,他,私自出京,骑的是追阳,早就已经追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