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全国上下都是一片喜色,大红的灯笼挂满了大街小巷,大人小孩脸上都是笑容,只有定国公府里冷冰冰的。
    原因无他,裴弃生气了。
    秦叙回来第一天就跪在裴弃门前,可裴弃却直接开门出去,半个眼神都没给他。
    之前一直被他留在北境主城的青砚也生气,不肯帮他问裴弃的去向。
    好在顺德帝下旨,让两人进宫参加庆功宴,这也是匈奴作为属国第一次来朝,顺德帝要彰显大国风范,自然要把这一次出力的人都叫上。
    入宫前一夜,裴弃终于踩着雪回来了。
    “裴弃。”秦叙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双眼看向裴弃,一副受尽委屈的小狗模样,“我想你了。”
    裴弃站在门口,脱下毳衣没说话,静静地站在门口。
    裴弃喉咙上梗着一块儿骨头,他一直在跟自己较劲儿,秦叙是为了他才去的,可是他一想到秦叙左手上缺失的那根小指,他就觉得是自己的错。
    他已经不能用平常的心对待秦叙了。
    这些日子,衣食住行和药材,他一样都没缺秦叙的,但他看不得秦叙一眼,他看着就遏制不住心酸,不敢再碰他一下。
    他护着这个人四年,最后这个人拿一根小指头还了他。
    “你……好点了吗?”裴弃咬牙,忍住背后的寒冷。
    秦叙上前两步,“我好了,我错了,我不应该……”
    “你睡吧,我去厢房将就一下,明天叫人给你收拾一下,回你府上去吧。”裴弃飞快说完,果断转身走了。
    这段关系里,裴弃一直都是那个做决定的,开始是,结束亦然。
    秦叙甚至插不上一句话。
    秦叙站了很久,直到门外枝条上的雪滑落,发出轻轻的一声嘭,他才回神,走到厢房外,推了下,被抵住了。
    秦叙猜测应该是个茶几什么的。
    他绕到窗口,猫着腰钻进去,裴弃侧身蜷缩在罗汉榻上,薄薄的一层狐裘盖在身上,秦叙眼力极好,他借着烛台微弱的光,看到裴弃的身子在抖动。
    秦叙走过去,坐在榻前,他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没有哄人的经验,以前只要选一件裴弃喜欢的衣裳穿,或者是说点动人的话就行,可现在这样的裴弃,他不会。
    少年木讷,面对心爱的人只会说对不起,我错了。
    他甚至不会反驳,不会说裴弃这样对他是不对的,他给裴弃的好,这一次太沉重,裴弃不接受是应该的。
    “滚!”
    秦叙被吓了一跳,直接跪在榻前,“我错了,我不该进来的。”
    可裴弃没有接话,反而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都滚开!别动他!不准动他!都他娘的滚!滚啊……别碰他,秦叙……他是我的,我的……”
    秦叙微微怔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裴弃做噩梦了!
    他单腿跪在榻上,俯身抱住裴弃,“师父,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别怕,不碰不碰,没有人能碰我的。”
    他嘴唇轻轻碰着裴弃的耳垂,声音轻柔。
    裴弃忽然睁开眼,猛地把人推开,大口大口地喘气。
    “裴弃,没有人碰我,我很干净的。”秦叙抿唇,语气里都是委屈。
    裴弃扭过脖子看他,动作太迅速,发出咔嚓一声响。
    秦叙看他,“真的,不会给别人碰的。”
    裴弃双手摁在脸上,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一段感情里,最不应该出现的就是愧疚,一旦有了就会变得小心翼翼,这里不敢,那里恐惧,前面是悬崖,后面的蛇虎。
    秦叙试探着伸手去拽他的袖子,“裴弃,你试试……”
    裴弃呼吸都停滞了。
    “你试试,好不好?”
    第107章 释误会双双登宫门
    裴弃嗓音干哑,“秦叙,我不是在意这个。”
    秦叙愣住,“不是这个?那你为什么不愿意见我,还,还不要我抱你。”
    裴弃侧头咬住自己的手,直到嘴里尝到了血腥味,他才回头,“秦叙。”
    “我在。”
    裴弃从心口摸出一块儿被玉匠精心打磨的指骨,“给你留的。”
    秦叙接过来,问,“给我的?”
    裴弃脑袋隐隐作痛,“你的手指,腐烂了,我就把他打磨了下……”
    “我的?我的手指?为什么是我的?”秦叙震惊地反问,他双手举到裴弃面前,“我的不是在这里吗?”
    裴弃僵硬地低头,双手却比他的脑袋快,直接包住了秦叙双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摸过去,每一根都是温热的。
    裴弃:“啊……不是你的啊。”
    秦叙点头,“啊……不是我的。”
    两人对视着,静默片刻,都疯了似的笑起来,罗汉榻都在震动。
    秦叙踢掉脚上木屐,钻进裴弃被子里,双手环着他的腰,“我手都在呢,我哪里敢损伤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