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弃把人抱在怀里,听他说那一段惊心动魄的日子——
    秦叙杀了一堆老单于孙子之后,身上血迹太多,被人捉住了,关进了斗狼场,五匹狼围着他,这些狼都饿很了,看到他就开始眼睛放光,涎水流了一地。
    秦叙杀那些孙子没怎么费力,后面被人围住了也没有逃,一直在积蓄力量等着,现在看到狼了,他也不怕。
    时隔四年,他又见到了老朋友们。
    狼爪锋利,他的背上、手臂上都受了伤,但五匹狼一起放进去,它们自己就容易打起来,秦叙随便翻了两下,就撂倒了两匹。
    他不怕饿狠了的狼,这样的狼有很大的弊端,体力跟不上,也不够胆大。
    匈奴人看着他解决了狼,却没有死在里面,马上就把他关起来,商量该怎么办。
    当夜他就打晕了看守,潜进老单于的兄弟帐里,跟他商量杀掉单于,周朝扶持他登上王座,如果不答应他的提议,那就今夜死。
    那兄弟原本只是答应了骗他,但是秦叙喂了他一颗苦涩的丸子,说解药在李怀安身上。
    裴弃好奇地问,“什么药丸?”
    秦叙:“……不是药丸,是狼毛搓的。”
    其实不是狼毛,但他觉得太恶心,不好说给裴弃听。
    裴弃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发觉人在他怀里埋着头,看不到,他低头亲了亲耳鬓的发,“不愧是我裴小郡王的徒弟!”
    秦叙蹭了下他的脸颊,接着讲。
    那人被迫答应秦叙的要求。
    第二天众人决定要砍下秦叙手送给周朝,那兄弟舌头都翻烂了,才把老单于说服,只砍下了死囚的一根小指头送去上京。
    秦叙也不相信那个兄弟,那兄弟总是半夜摸到他床边,手里还提着剔骨刀,好在秦叙觉浅,一点动静就醒了,两人就得打一场。
    没过半个月,他就逃了,躲在马厩里,每天就吃马剩下的草料。
    干涩的草没水分,只能偶尔吃点马厩檐上落下的雨水,所以李怀安见到他的时候,他声音才那般干涩。
    “秦叙,你折腾谁啊。”裴弃把人抱住。
    秦叙把头埋在他肩窝处,闷声说,“折腾你。”
    才怪呢,你又怕愧疚又怕被牵扯太深,狠狠心转身就走了。
    裴弃手落在他后脑勺上,一下一下地摸着,“吓死我了,我老了,别折腾我了。心肝儿。”
    秦叙浑身一抖,这样亲密的话语叫人心软。
    他紧紧贴着裴弃的脸颊,汲取着温暖。
    “那你还要把我的东西收拾了扔出去吗?”秦叙低声问。
    裴弃笑,“要啊。”
    秦叙不满地在他怀里挣扎,“你是不是有新欢了?”
    裴弃点头,“是。”
    “什么?”秦叙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可是裴弃的话他根本招架不住。
    新欢?
    你怎么能有新欢呢?
    我不是已经在你的名字后面缀着了吗?
    裴弃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的新欢啊,刚刚从战场上回来,带着军功,换我的姻缘。你认识吗?”
    秦叙一颗心被抓起来抛出去,又被人稳稳接住,他一口咬在裴弃锁骨上,“裴弃,你欺负我。”
    “嗯,给欺负吗?”
    “……给。”
    裴弃心疼地吻他伤口,抚慰爱人的伤痕。
    秦叙三言两语带过的小半年,那都是心惊胆战的生死时刻。
    哪怕他如何粉饰,如何用轻松的语调去掩饰,裴弃也能从不经意间的只字片语里发现端倪。
    他想,算了,不问了,别辜负了小孩儿一片好心。
    留着个模糊的界,两人都能喘口气。
    那截断指被两人埋在了京郊,立了个无名碑。
    重华宫依旧热闹非凡,裴弃带着秦叙踏进殿,里面的声音都小了两个度。
    这一次裴弃做得太狠了,大同驿站挂了好几个月的尸体,血水积了一层,那臭气老远就能闻到。
    虽然现在被裴弃推倒了重建,但那些事情裴弃已经做下了,那这辈子都得跟着他。
    更别说阿玉兰就在上京,匈奴不要她,顺德帝也不准备放她回去,她回去了,嫁妆怎么办?
    阿玉兰活着一天,裴弃做过的事情就不会被忘记。
    一件家国大事牵扯了私人的感情进去,就失去了原本被人尊敬推崇的高尚,变成了一桩风流美谈。
    裴弃落座,身边的视线就没有断过,看在今天有外人在,他才没有怼人。
    不然一句“看你爹干什么?”已经砸到那些人脸上去了。
    秦叙坐在他下方,给他挡掉了一部分,但架不住有人目光如炬。
    “秦公爷,您的位置在这边。”有侍从上来请他。
    裴弃看了眼,排得挺前面,坐在那里的意思就是他秦叙独门立户了,不用挂裴弃的名字了。